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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自发愿读书,便在延请何人教习的问题上与武崇训拉锯,久拖不决,索性就着手边方便,令丹桂从一二三教起,如今字已认到三百来个,正在见字就要大声念出口的兴头上,因驻足看了许久,却是越看越晕头转向。
原来那板上除数字外,其余字样皆笔画众多,她隔几个字认得个‘之’,再隔几个字又是个‘或’,遂狐疑问。
“这东西作甚么的?”
丹桂犹豫,半天没答出来。
瑟瑟虽不认字,却是个聪明人,凡事举一反三,脑筋转得很快,武崇训听说她随口絮语,便猜到她于数目字一节极之擅长,且兴趣远大于礼乐诗书等等,深恐她丢了宗室女眷的涵养,因私下嘱咐丹桂多加引导。
然而迎上瑟瑟期待的目光,丹桂又觉得她这般好学,何必泼冷水。
“这不过是商贾们钻到钱眼子里的盘算,郡主何等身份,不知道也罢。”
瑟瑟无奈,人都说神都南北两市极其繁华,大江南北的货色应有尽有,这间铺子开在这里,分明是为贴近北市人潮,租金定然不便宜,要想获利,售卖的玩意儿肯定特别,老板赚钱的心思也机巧。
她皱着眉苦思不已,想不出有什么好买卖,单靠挂块牌子就能实现。
一时浮想联翩,实则丹桂若是一五一十讲了,她听来也没什么意思,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拐弯抹角不直说,越抓心挠肺,非要知道。
从前武延基在跟前晃荡时,几次三番要带她去南市开眼界,都岔开了,满以为定了亲,指派武崇训更加容易,却被他再三推脱,要等读了《论语》再去。
看看丹桂,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果然是司马银朱调理出来的人,和武崇训一般古板僵硬,没半点转圜。
她想了想,转头吩咐豆蔻。
“郡马不知在哪,远水接不了近渴,你去给女史传个话,说我四处逛着,瞧见不懂的问她,请她一句句说给你听,再回来学给我知道。”
这分明是告状,丹桂面皮发紧,讷讷道,“那奴婢就说给郡主听罢。”
瑟瑟哼了声,才捋了捋裙带等着听新鲜,一抬头,就见铺子后头小道里走出个人来,身穿通黑杂绫袍,头戴卷脚幞头。
丹桂和豆蔻忙踏步上前,并肩挡在前头。
那人也没想到圣驾浩浩荡荡出巡,街面儿上提前半日已经戒严,还能有女眷瞎溜达,一时顿住脚,把捏在手里的什么物事塞进怀里,先发制人问。
“这位小娘子,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瑟瑟眨了眨眼,旁的顾不上,只觉得这少年太过出挑,甚至当得起个‘美’字,姿容冠绝,凌厉耀目,天生一副艳丽华贵模样,举手投足间更有飘逸隽永的神采,如舞蹈,似戏台,令人目不暇接。
他已走到她面前。
“小娘子迷路了?今日满街宗室亲贵,就算圣人早走远了,你胡乱闯进队伍里,也算僭越大罪。”
他说着,回头指了指瑟瑟的来处。
因离得太近,那一眼回眸令豆蔻惊艳不已,面颊上热辣辣红成一片,人已是瘫软了。幸而丹桂久在内廷,见惯府监卖弄颜色,屏得八风不动,直直瞪视,心里却道这人好生眼熟。
他对女性的过度关注早就习以为常,轻轻推开丹桂,嬉笑着问瑟瑟,嗓音清润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撩拨,虽无礼,却叫人没法生气。
“还是,你就是从那处偷跑出来的?”
丹桂顿时拧眉,怕他多嘴惹祸,但瑟瑟没被他的轻佻吓住,反颇感意趣,从袖子里掏出折扇徐徐扇风。
“女史在前头啊?”
他冲丹桂点点头,熟络地提起司马银朱。
丹桂这才醒过味来,方才看他步伐沉实,格外讲究仪态,便猜是上四卫,本以为是女史所说薛家、杨家人,却忘了还有个武家子。
忙侧头向瑟瑟解释,“这位是魏王的幼子,淮阳郡公。”
又蹲身行礼,“郡公别有差事,奴婢这就带郡主回车上去。”
武延秀长长地哦了声,“——难怪,”
目光毫不避讳地狠狠扫过瑟瑟头脸身段,语带欣赏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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