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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马蹄声远，阳光温柔洒下，血珠溅出，倾洒在了阳光里，明亮、绚丽。姑娘拔出刺入心头的匕首，红色的身影像是一张纸片，飘飘然倒下。

……

夏日晴好，驰骋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渠州城外。

望着这道高高的城墙，众人心想，城中有驿站，今晚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自从昨晚发生了那件事，长王殿下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过话。一半的原因是他着实被吓到了，另一半则是……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兴居然还有拿活人祭祀的地方。没了一双眼睛，也不知道那姑娘习不习惯，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沉重，因此这一路上只顾着闷头往前赶，到达渠州城的时间要比预想的早上许多。

到达驿站，吃过晚饭，云昭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沉默地思考着。她总觉得少点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按住腰侧悬着的匕首，却只摸到了空空如也的刀鞘。她先是一愣，实在记不起来自己把刀丢在那里了，须臾之间她的心中陡然一惊！

是她！

云昭闭上眼睛，想到了阳光下嫁衣蹁跹飞舞的姑娘……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

一连又赶了好几天的路，晦明变化，山间朝暮。

山路异常崎岖难行，越往西边走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幸而这位都是会苦中作乐的，山路走得很慢，路上颇为无聊，大家便唱起歌来。

开始说什么都不肯开口的金崖，现在居然是他们几个里面唱得最欢脱的。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调调，他听几遍就会唱了，而且还意外唱得很不错。

顾文若还笑道：“早知道你有这般美妙的嗓子，太子也不消请什么歌姬了。”

李容坐在车前笑了半天，忽想到大家都唱过歌了，江刀大侠却未发一言。这可不行呀！他忙喊道：“刀兄刀兄！怎么不唱上两句？我们都可想听了！是不是啊弟兄们？”

众人纷纷应和，云昭却驾着马跑远了。并非是她不想唱，实在是她唱歌的声音……太姑娘了！适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她就立马收住了。

歌声悠扬，伴随一路的清风送爽。

大家一想到翻过了这座大山，再穿过一道河谷，再翻过另外两座小山，就能到壶阳城了，心中便热血翻涌，期待起来。毕竟过了壶阳城就离桐桥郡不远了！

顾文若也轻轻哼唱起童时的歌谣，曲调悠悠闲闲、温温柔柔，听得人颇为放松。

云昭却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问他：“这是谁教你的？”

知情

这个问题让顾文若的心跳都凝滞了须臾，他该怎么回答她呢？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瞧向云昭，可她的眼神中除了探寻，再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这支曲调像是童年时母亲哄着孩子睡觉时，会轻轻哼唱的歌谣，可惜顾文若自小就没有父母陪在他身边，更遑论有人哄他睡觉。

他小的时候当然没有听过这样悠扬又温柔的安眠曲。

因为这是多年之前，云昭抱着他恸哭时哼唱出的歌谣。

四年前的崧回岭是她的大捷，更是她的劫。

那是云昭第一次输给谟吉，而且输得很惨，非常惨。她那时太过冲动和鲁莽，往日稀松平常的胜利也给了她盲目的自信，何况她心中还有酝酿已久的，忍了三年的恨意。那三年间，北狄被边威大军打得连连败退，她亲率上万名骑兵，奔袭五百余里，准备彻底诛杀谟吉。

他们一路向北，越走越是寂静无人，茫茫无际的草原遮掩住一切的生灵的痕迹，仿佛要吞噬掉他们。

那是顾文若才刚刚来到军营后不久，他说的话也就只能听见个响儿，然后转眼被吞没在狂漫的野草里，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能望着大军远去。

逐山是去往崧回岭的一条近路，只是这里尤其险峻。副将卫州鸣也劝过云昭不止一次，甚至都把她吵得有些烦了，差点没让他当场滚回军营里头。

若非太过心急，云昭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她午夜梦回时也曾经后悔过好些次。她想，作为一个将领，她真的很不称职。

逐山之战，是云昭永远都忘不了的大败仗。她率领数万骑兵奔袭，却在这里遭遇敌军埋伏，被杀得人仰马翻，只剩下不足千人。

逐山之战，也因此常被将士们称作逐山之险，几乎从来不主动提及。

那时的他们被围困在了悬崖之巅，进是死，退也是死。若不是顾文若的奇兵天降，只怕云昭也早就已死在逐山之巅了。

惨，死了很多很多人。

她想，那么多的人……

得救的那天晚上，云昭把自己关在屋里，心底不断翻涌着悔意和恨意。她开始怀疑自己。不管军中多艰苦多困难她全都可以忍受，她就是不能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尤其是因她而死去。

所以说她真的很不适合做这个将领，她眼里其实并没有大兴的荣辱，胜和败甚至也并不放在心上。

她的眼里就只有鲜活着的命。

她既把将士们带了出去，就要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那晚也是云昭第一次用酒这个东西来麻痹自己，她把所有的兵符文书全都塞给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诡谲军师。

她乘着翻涌上来的酒意大喊：老子不会打仗，老子不当了，给你来做啊！

这也是顾文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莽撞，他把满地散乱的文书全都捡起来、摆放好，却又被人一掌给打翻在地……如此周而复始，不过也亏得他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