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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冷的久了,寒毒入体,天一冷就挺不住了,要不是饿的久了,怎么可能少了一顿就活不了呢,若非长期羸弱,小伤小病的,谁会轻易丢了性命。他们不是命薄,是命苦。
桑大善人说的对,百姓太苦了,太苦了。
当年唐帝不肯回归,抛弃故土,不管北地百姓死活,甚至不愿伸出援手,只留下一个破烂不堪的国度,让他们自生自灭。接下来的几任帝王,也都沿袭对北政策,唯独我父皇想有所改变,却最终腰斩身死,最终李氏连个嫡系男嗣血脉都没留下,焉知不是天意。
政变后,赵氏找了一个旁了不知多少支的幼子登基,大张旗鼓的实行新政,然而真挚的北汉却再度希望落空,迎来了南唐更加绝决的铁血边关政策,彻底断了念想,一丝迎唐北归的希望也没了。北国的臣民,在南唐的纸醉金迷中,彻底被抛弃了。
心有余悸,桑家的事我久久不能释怀,我偷着离开堂邑夫好几次,可是每次晕死醒来,都会发现我又被唐邑夫捡了回来。大乱战以后,中原十室九空,北汉建立已经历时四十几年,国力渐强,可像这样的破房子还有很多,我可以落脚的地方不少,后来我不再需要四处游荡,只安全起见频繁换着落脚点,堂邑夫会在我时常落脚的几处地方都藏一些他努力积攒下来的干粮,有时招来老鼠偷家,他也会生着怒气爆着粗口,用老鼠打牙祭。
后来我们一起寻找荒野的财富——无人打理的果园有什么样的果子,什么时节采摘,荒地里萝卜青菜已经天然繁衍了无数代,长势如同野菜,最粗的萝卜只有手指那么粗,可配上荒山几十年无人踏足的山庄存过腌菜的地窖的石壁上刮下来盐巴,腌制以后能吃上许久。只是曾被屠城烧杀殆尽的荒城,断壁残垣里骷髅森森,总是吓人得很,若非必要,我们也不常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要杀我的那些人大抵终于倦了,或者觉着我一定死了,总之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疾病总是如影随形,救济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总会被遗漏,瘟疫四起,我们稍有虚弱就会被第一时间清理,死人堆里躺久了,好像心中再也没什么可以恐惧得了。我那时候就想,习惯了也好,到了地狱,就如还在人间一样,不知道自己死了,不就和活着一样吗?我不怕死,却永远对生偏执。
义庄都满了,死去的人来不要急处理,官府的意思是把尸体和将死之人一并焚了,堂邑夫哭着祈祷,希望可以赶紧咽气。
那个时候师父就像谪仙一样出现……
瘟病过后,堂邑夫不知哪天起就尊称我为老大,对我唯命是从。我想拜入师父的鬼门,堂邑夫二话不说,跟着我就走。他那样坚定。
啊,真是好多年了啊,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停停留留,聚聚散散,只有他总跟着我,陪着我,就算我死了,他也是主持完我的葬仪,扶着我棺椁一同进入地宫。又给棺椁里的我讲不知多久我们的故事,才慢慢的沉沉的睡去……
鬼门
师父说,你若能寻到山门,便可入我门下。
说走就走,一路阳光正好,我们在林荫大道上行走。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终于可以像一个人一样在路上行走了。
那一年堂邑夫的邻村结拜兄弟黑夫年满十六岁,北汉的户政规定男子年满十六就可以去户曹登记。一旦登记在册,就可以分到田地,住房,可以娶妻生子,可以经商,可以投军,可以光明正大的四处行走,总之算是个人了。死了有自家地里埋,可以起坟头,混出人样来还能立块碑。
黑夫特意来寻我们一同回他新家,他分到一块还算可以的地,离镇上有些远,对我们来说不偏不远刚刚好,周围还有不少荒地,按律法,只要开垦出来,去田曹登记造册,这片地就记入名下,成为私产,且荒地复垦奖赏颇丰,头三年免征赋税。
黑夫去田曹登记领取种子,带着堂邑夫和我以及他的兄弟们边要着饭,边劳作了一年。秋收,交了税,归还了种子,又预留出第二年的种子,家里存粮不多,但也总算让兄弟们不再吃了这顿没下顿了,有奔头,有体力干活,日子总算像样了,照这样下去明年可以换些鸡养,后年又有弟弟成年,那时候说不准能养猪。
大家七嘴八舌的畅想美好的未来。只是想起弯弯和二狗,大家又不经哭起来,他们是累死的,肚子都吃不饱,怎么能干农活呢,毕竟是十来岁的娃娃,就算吃饱了也不撑累啊,若非成年的黑夫领头干,大伙不惜力气团结努力帮衬,那地怕是也种不起来。这样的小团体少之又少。慕名而来的小乞儿也多了起来。
地不是想种就种的,不符合条件的流民是不给地种的,给了也白给,还浪费种子。要经过户曹田曹两曹把关,不然刚登计还没到年底移交上级,人就死了,就得销户撤田,还不够官府麻烦的。
嘱咐好他们在家好好种地,跟他们说有多少劲种多少地,不要贪多,大致安置妥当,黑夫就去县里衙门签出路引,黑夫仗义,送我和堂邑夫寻找鬼门万里之遥,数月后才分别返家,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我们就这样散了。希望他们越来越好,人要一直活下去,地要一直种下去。
“现在你就是我妹妹了,不用扮作小子了。”堂邑夫贸贸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急忙问他怎么知道。我都脏的看不出是个孩子了,你还能分清我是男是女,我也是服了。又追问他们知道吗?
他说知道啊,兄弟们都知道啊。“因为你蹲着尿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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