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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先进屋的裴雁来,连凤玖神色自然的笑道,“梦里都在找水喝,一醒来迷迷糊糊的不小心就打翻了茶壶。”
裴雁来笑意温柔道,“喝点水以后歇歇,我已经熬了药。”
“又要麻烦你了。”连凤玖说着张望了一下门口,然后佯装不解道,“方才听外头有你说话的声音,怎么,葫芦又惹你不高兴了?”
裴雁来替她倒水的手势一顿,随即淡淡道,“是白大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白卿便像是踩着点儿一般的进了屋,很有默契的接了口道,“我还想再和裴大夫多聊一会儿好让你接着睡,你倒是自己就起来了。”
连凤玖心里腹诽道:你们两个明着就是脸红脖子粗的吵起了来,哪里有半点让她继续好好睡觉的架势。可当下她却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脸焦急的问道,“你可是查出了什么要来同我说的?”
她说话间,裴雁来已经将一杯温水放入了她的掌心,然后说了一句“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药”,随即就退出了屋子。
他远去的背影看着有些许的无奈,惹得连凤玖一阵的愧疚心疼,抬头看白卿的时候脸色不禁就臭了起来,“你且别同我卖关子,你绝非不可能好心到特意绕道来看我的,这般亲自前来,定是已经查出了什么。”
白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挑了个靠近床头的椅子掀袍落了座,一边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说道,“在毓妃赏给静嫔的百花膏中查出了香樟的成分,那个说什么大半夜看到皇后娘娘去瑶光殿的小宫女也已经找到了。她不过是负责洒扫太液池的一个小杂役,因为入宫没多久,是张生面孔,毓妃那般泼天的赏赐落到头上,自然是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连凤玖没想到白卿竟真的一点关子都没有卖张口就说重点,心情便是跟着他的一番话起起伏伏的,下意识就感叹道,“自古锦帛动人心,毓妃在宫里头要收买个人本就容易,只是……静嫔不就是她的人么?如今这一尸两命,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本这两条命可以让帝后彻底决裂,这难道还不够?”白卿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连凤玖的脸上。
她的疲惫憔悴自是不用说的,这般连轴的转,还在养心殿前折腾了那么一场,夏雨侵骨,换成铁血男儿都不可能皮肉无伤,更何况是她一个姑娘家。
不过方才裴雁来说她身带的顽疾他是真的不知情,若是他知道连凤玖天生就有喘症,那宋谨誉那番罗里吧嗦的说辞他根本不会让她有这个时间去听,更不要说他们俩还有功夫在养心殿前拌那一场嘴了。
所以,之前在院子里,裴雁来有多恼他就有多恼,是以在看到裴雁来身后的九宫格窗棂上映出了连凤玖的身影后,他才会对裴雁来如此的咄咄逼问。
他确实生气了,气她的鲁莽和冲动,也气裴雁来口口声声说关心她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做到,反倒还冲过来对他白卿兴师问罪的。
他也承认对裴雁来是小心眼了,可连凤玖膝盖受伤的事儿他总要找个能够泄的人,既宋谨誉那小子现在是躲在家中生着闷气神龙见不见尾的,那自己撞上来的裴雁来则刚好成了活靶子。
而白卿的一句话却让连凤玖也恨到了骨子里,不禁冷笑道,“这些年她虽是妃位,看着比娘娘少了几分尊贵,可实际上整个皇宫,谁都是把她看做和皇后娘娘平起平坐的。活人在世,分寸二字最重要,可她每一次都僭越了分寸,妄想和娘娘比天,眼下还这般视人命如草芥,连静嫔都不放过,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皇上难道还要放任着不管吗?”
白卿还没有从满腔的懊恼中回过神来,面对连凤玖的愤怒,他难得的愣了愣,不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皇上已下令,送毓妃娘娘和五皇子去广阳山庄避暑。”
连凤玖闻言怔忪道,“广阳……避暑?”这五月还微暖的天气,皇上的借口也算得上是敷衍了。
云彝广阳地处大周南端,终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和宣城的夏暑冬寒反差很大,倒是个宜居享乐的好地方。
早在承祖皇帝挥军南下收复云彝之后就在那里建了一座偌大的行宫唤名广阳山庄。承祖皇帝在世的时候,每隔两年都会去广阳山庄避暑宜休,坐享天伦。后来此举倒成了皇家惯例,而广阳山庄也成了天家众人避暑贪享的最佳去处。
只是广阳山庄虽好,但到底与宣城相距千万里,且那里虽风景优美气候终年宜人,可到底只是个边国之境,蛮夷杂居,民风略彪,生活上还是多有不便的。
是以在听到“广阳山庄”四个字以后,连凤玖才会如此的失神惊讶。
可白卿却是口出轻松道,“留着性命,有吃有喝富贵不变,皇上也是念了旧情的。”
但白卿说的越轻松,连凤玖就越觉得有彻骨的寒冷席卷全身,“都说后宫女子富贵如天,一朝得权鸡犬皆升,可帝心如水如冰,水流冰裂后你便什么都不是。之前盛宠荣华在身的毓妃也不过得了个去广阳行宫的下场,只可惜了少年才高的五皇子……”
白卿闻言细细的看了她一眼道,“难怪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连凤玖撇了他一眼,眯着水眸道,“师父这话是冲着我来的?”
白卿失笑于她分明狗腿还故作清高,摇着头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我问你,三皇子和五皇子你选谁?你这会儿倒是怜惜起了毓妃和五皇子了,既你左右都想顾及,那昨日何必执意要彻查静嫔的事儿?”
连凤玖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只能任由白卿好笑的看着自己而她却反驳无门。
待白卿笑声渐轻后,连凤玖才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那皇上……不生娘娘的气了?”
白卿眼眸微敛,心中情绪一涌而过,却是轻松道,“皇上与娘娘是结夫妻,夫妻间哪有隔夜仇?”
良妃的事儿,他到底只能瞒着她,不论是于公于私,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连凤玖闻言果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娘娘虽要强,可事关人命,娘娘宅心仁厚,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见白卿垂目不语,连凤玖又道,“不过师父今日倒是爽快,竟也未同我卖什么关子?”
白卿缓缓的站起了身,“你都喊我一声师父了,我又怎会苛刻徒儿。”见连凤玖抿嘴笑了笑,他心里一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膝盖的伤可要紧?若是没什么大概,让裴大夫给你个方子,我这就带你回府。”
“回府?”连凤玖有些吃惊,面露难色道,“父亲他……”
“连大人那儿有为师替你担着,你怕什么?”说罢他便转身就出了屋。
不一会儿裴雁来就端着药汤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连凤玖见状连忙倾身去接药碗,却听裴雁来问道,“白大人要接你回府?”
连凤玖看了裴雁来一眼,心思微转道,“昨儿我是和爹爹吵了架才出的府,眼下皇后娘娘的事儿已经查明了真相,我定是要回去给爹爹赔不是的,一直躲在你这水榭小筑也不成啊。”
裴雁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也是应该回去疗伤的,至少有袭月、舞月她们照顾你也方便些。”说着他又细细的吩咐了连凤玖回府以后要注意的事项和要忌口的吃食,最后看着她将整碗药汤喝了个底朝天后方才喊来了葫芦。
“最近十来日,你膝盖能不用力就不要用力,也不是非要卧床,不过少走动总是没错的。”裴雁来一边吩咐葫芦把连凤玖搀出屋,一边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着路。
但其实连凤玖总觉得自己的膝盖并无大碍,可是在裴雁来的跟前她却丝毫不敢马虎,只能佯装格外的小心翼翼,是以不过是几十步路的脚程她却硬生生挪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
待三人走到水榭外的马车旁,白卿的脸上早已浮起了一层显而易见的不耐。
“我在你膝盖上涂了伤药,明日我会过府给你去换药的。”见连凤玖要上车,裴雁来便知会她了一声。
连凤玖心里闪过一抹苦笑,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才能不让裴雁来如此兴师动众的,却听白卿凉凉的说道,“或许也不用劳烦裴大夫了。”见两人闻言都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白卿只能继续解释道,“皇上此番迁怒阿九不过是因皇后娘娘而起,如今真相大白,毓妃认罪,皇上自然就问及了阿九,也派了太医院的黄大人明日过府给阿九的膝盖布针去淤。”
连凤玖闻言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黄大人要来给我布针去淤,真的吗?”
“皇上下令,如何作假?”白卿看上去有些嗤之以鼻,“你且快些上车,送你回府以后我还要入一趟宫。”
连凤玖一听频频点头,便是不敢再有半点磨蹭耽搁的径直和脸露失望却无言反驳的裴雁来道了别,随后就弯腰入了马车的车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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