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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在祁熹追身旁坐下来,问道:“熹追你可知,方才那黑蚁缘何退了?”
祁熹追想了想,说道:“门中书简载曰,三色蚁窟中有蚁母,其声如洞箫,能号万蚁。”
“噢。”听这形容,宁和便明白过来,微微颔首道:“那想是蚁母召它们回去了。”
祁熹追面色却有些不好。
宁和见了,问道:“怎么?”
祁熹追说:“母虫召回在外攻敌之蚁,其一无非遇险,其二无非产卵。此时蚁窟中除你我再无旁人,是为后者。若如所料,母虫生产,必举巢森严。酸水池,难入。此关难过。”
宁和一连听祁熹追说出了两个难字,觉得可见真是很难了。
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祁熹追的肩头,劝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要走一趟,多思也无益。”
祁熹追瞥她一眼,墨眉微扬,“嗯”
了声。
两人原地休整片刻,方又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依旧是祁熹追带路,走了大约一二里后,周围一下变得宽敞起来。
祁熹追回过头,道了句:“前方将到外巢了。”
宁和瞬间提起警惕来,点了点头。
两人转过拐角,眼前猛地一亮。如穿山而过的武陵人,豁然开朗。
宁和仰着头,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惊讶与震撼来。
只见面前是一方大得可怖的椭圆空间,上看不见顶,下看不见底,直径恐怕足足有数千丈长。横跨也有百丈之宽,立在这方几乎不能看到对面情形。
这一巢的蚂蚁在这地下掏了不知多少年,竟掏出了如此巨大的一个坑洞来。更惊人的是,洞壁四方彼此还架有无数的“泥桥”相连,这些泥桥每道宽约尺,纵横挂于半空之中,交错密集,望之何止千万。
空中没有路灯,望过去本该是一片漆黑,可那些泥桥却再醒目也不过。只因这些泥桥,每一道上面都亮着无数的红绿光点,那光点一闪一闪,照亮周遭方寸之地,遍布在黑暗之中璀璨得有如万千星海。
那些光点们有大有小,形状也不尽相同,但分布得颇为整齐。一侧红,一侧绿,而且它们似乎还在不断移动着——好像确实在动。宁和眨了一下眼睛,亮堂堂的东西盯久了人易眼晕,但是那些光点是在动着无疑。
她仰头望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
“红蚁。”祁熹追也仰着头,轻声说:“绿蚁。”
宁和一惊,红蚁绿蚁?那些发着光的点,原来竟是蚂蚁!
“走吧。”祁熹追说,“从中间的主道下去,就是蚁母所在内巢。”
两人随意找了条近处的泥桥走上去,宁和初时还警戒几分,走了一段发觉风平浪静,才反应过来既然黑蚁都已被蚁母召回,这路上如今应当已无危险了。
至于周围的绿蚁、红蚁,熹追既然只提起了黑蚁“能攻敌”,那么它们便也应当不会伤人。
想明关窍,宁和心下微松,一边走,一边低下头去,分神观察起脚边那排闪闪发亮的光点来。
她们如今走的是绿光点一边的土桥,桥的左右两侧都趴着一排绿蚁。
不比狗崽般的黑蚁,这些绿蚁每只只有巴掌长短。近处能看清它们的模样,只见莹莹绿光的包裹之中,一团蚂蚁状的影子伸着两条长长的前肢,与脑袋上大张着两瓣嘴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状。
嘴巴与前肢伸缩合拢、忙忙碌碌间,微微散发着淡淡白芒的细小丝线从中颤颤地吞吐出来。
一只绿蚁吐出的丝线只有短短几寸长,但末端处又被另一只绿蚁接住,一只接一只,那丝线便长长地顺着泥桥的方向延伸了下去。
这些绿蚁通身各处,包括每一根肢节都是纯粹的碧绿,剔透如翡翠,银白的细细丝线从中穿过,有种格外奇异的美感。它们专心致志地织丝,对身旁走过的祁熹追与宁和二人全然视若无睹,一点反应也无。
宁和拿剑虚虚往那白丝指了指,问道:“熹追,那便是我们要的绿蚁所织?”
祁熹追回头看了眼,点了一下头,说:“是。此处之丝甚短,还需往前去些。”
越往中间走,周围的泥桥就越多,每一道土桥上都趴着一排排织丝的绿蚁,密密麻麻。绿光莹莹、白丝若隐若现,穿行其中,就像走在一所巨大的蜘蛛巢穴当中,连同周围那些并不丑陋的绿蚁看久了,隐隐也好似一双双发着幽光的眼睛,直叫人看得心头发慌。
然而无论宁和还是祁熹追,都算是心志坚定之人,不至于受此影响而行止失常。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泥桥又走了有几十丈路程,便听祁熹追道:“够长了,取丝罢。”
宁和应了声,停下脚步,专心去看她动作。
取丝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来的简单。只见祁熹追拔出长剑,火红灵光浮于剑身,随即伸剑往脚边两只绿蚁中间轻轻一挑,隐约听得一声轻微裂帛之声,接着就见祁熹追眼疾手快地伸出另一只手凌空一捞,将截断的丝线一头捉在手中,用力一拉,一根长长的银白丝线便无声无息地被她抽了出来,一圈圈缠绕在她腕上,卷成云朵似的一大团。
而那些忽然失了丝线的绿蚁们原地呆了一呆,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微微骚动了一阵。但很快,几只绿蚁动几下前肢,便又从嘴里吐出一截线,重新织了起来。
祁熹追抓着丝团,看向宁和。
宁和点了下头,拔出剑来,学着祁熹追方才动作,去挑另一边绿蚁织出的丝线。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宁和上了手才发现,原来那丝线看着柔若无物,实则颇为坚韧,触感有些像琴弦,有些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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