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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了……你还是头一个真正爬上这登仙梯之人。”青衣男子转过来,语气有些复杂,目光悠远,似望着宁和,又似望向某处不知名的遥远之地。长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袖中雪白拂尘轻轻飘荡。
宁和看不清青衣男子的脸,自然不知他神情,只当他夸奖自己,赧然笑道:“和也不过运道好些罢了。”
“啊。”说完,她忽想起什么,伸手往怀中摸了摸,摸出那截扶桑木来,递与青衣男子,低声道:“前辈,此木想来珍贵,还请前辈替我还给那位老太吧。就是不知被我烧过一回,有无什么损伤,若老人家怪罪,还请前辈说和一二。”
青衣男子愣了一下,未接过,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已告诉你,此为扶桑木。你可知何为扶桑木?罢了,量你也不知,我便与你说道说道。扶桑,日所出之神木也。若将此木置于烈日下,七七四十九日可生太阳真火。置真火及神木入丹炉,则万载而不熄。火道修士得之,更可借之修得真火法门。于炼器、符箓之道,也有大用。”
宁和听他罗列这许多用处,却道:“既如此贵重,更得快快还与老太才是。”
青衣男子费解,直问道:“你便不想据为己有?”
宁和听了摇摇头,并未如何多表心迹,只简短道:“能得老太心善,将此木借予我助我登梯,和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又怎可反倒将其昧下,行那恩将仇报之举。”
青衣男子听罢,看了她半晌,忽道:“我有一友,与你甚像。”
宁和微愣。而青衣男子转过身,朝着岩台边缘的方向慢慢踱了几步,袍服猎猎鼓荡着,将他的身形勾勒出几分直木般的笔挺颀瘦来。风将他的声音轻轻送至:“她既给你了,你就拿着。”
宁和看着他的背影,明智的没有再开口,默默将木头摩挲两下,又收回了怀中。心中想到:于火道修士有用,那倒是可以拿去送与熹追,正可谢她赠剑之谊。
过了会儿,那青衣人回过头来,遥遥问道:“后生,我能否问你,你是以何法过的那最后一关?”
“前辈有问,我自知无不答。”宁和坦然道:“是以我心中之火,点燃了那扶桑神木。”
“心中之火。”青衣男子道,“好,原是如此。”
他抬起手,指了指宁和身后,岩台以北方向。宁和看去,只见那方云雾缭绕之中,隐隐有一小片青翠松林。
青衣男子说:“那处有茅屋一间,这二日你可于此静待。屋中之物,自行取用即可。”
宁和心中估量片刻,那松林距此处约莫应有一二里路程,她如今又饥又渴,正需找处地方歇歇。原以为要随便找块大石高树潦草露宿,未曾想能得这青衣前辈指路有一屋可庇,自是再好不过。
“多谢前辈……”宁和道,话才出口便愣了愣。只见身畔空空荡荡,那青衣男子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了。
“多谢前辈指路。”虽不见人,但宁和还是正正经经地冲着空地揖了一礼,将道谢之语说完,才转身离去。
此处岩台极大,绵延有数里之广。崖边云海翻涌,往后则隐约能见远处有葱茏林木,林间也有白雾缭绕,几乎与天上白云连成一线,观之缥缈朦胧,不似人间。
宁和依照青衣男子所指方向,行不到半刻钟便到了那松林前。林中有小径石阶,拾级而上,便能见得临崖还修了一小亭,亭旁两株老松,树身螭蟠虬结,清矍奇崛,颇有一番风仪。亭中有一石桌,桌上刻了棋盘,白子黑子散落盘上。叫人不由心生遐想:是否在此处,就能与那位烂柯之人一样,窥得有仙人对弈?
亭过数百步,小径向林中拐去,林下有一小潭,潭水清透,灰褐的松针与云天一道铺在潭底,空明如幻。小潭边,便是青衣男子说的那间茅屋了。
宁和绕过潭边,来到茅屋檐下,试着轻轻推开木门。
她原以为屋中会有些灰尘,可走进一看,却是窗明几净,屋中气味也清淡寻常,竟像是常有人打理清扫一般。屋内空间不大,门边一桌,桌上杯盘俱有;桌后有榻,榻上铺了床蓝布被褥;窗下一案,案前一椅,案旁立着方木橱。
宁和走过去一看,见案上一卷书本摊开,笔搁在砚旁,砚池中墨迹犹润,好似屋中主人只是临时走去,随时还会回来一般。
但宁和心中有感,青衣前辈既许了自己住在此处,那人,便想必是不会回来了。
她左右环视了一番,先走到桌边,取了桌上瓷壶,往屋外潭中打了壶水来。
打水时,宁和看见潭中似有几尾青黄叉尾鱼,瞧着肥美得很。但她犹豫片刻,还是没出手去捉。
借住他人之所,还是莫要乱生烟火为好。
她拿着壶回到屋中,在那木橱中找到一只布袋,袋中几块不知是何种谷制的干饼。宁和试着用水就着将这饼泡了泡,发觉竟还能食,便就着籍以饱腹了。
填了五脏庙,宁和又到潭边稍作梳洗,便回屋合上门,爬到榻上盘膝打起坐来。
登仙梯走一遭,即补了她原本亏空的元气,又得了大量灵气入体,自是需得仔细梳理调引一番。忆起青衣前辈方才要她当心“道基不稳”之言,宁和心中顿时警醒。
这青云顶上仙气渺渺,连养起气来都比山下要快上许多。宁和心神浸入体内,很快进得忘我之境,内府之中原本就漂浮着的那些柳絮般的灵气小团迅速增多扩大,渐有连结之势。
修行无岁月,宁和是只觉自己晃了个神,再睁眼之时,就发觉身下木榻正如风中叶子一般簌簌地颤动。连同桌上杯盘、屋中陈设,也都跟着哗啦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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