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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珀警官暗想，杰克·布莱尼可能是他所见过的人当中，最不坦率的一个。不过，基于自己另有目的，他决定继续和他周旋。&1dquo;布莱尼先生，这对我很有帮助。我自己并不认识吉勒拜太太，多了解她的为人，对我非常重要。你认为，她是会自杀的那种人吗？”

  &1dquo;绝对是，而且也会动用水果刀。对她来说，摆脱人世和来到人世是一样的，搞不好还更喜欢前者。如果看到我们三个人在这里为了她的死而争论不休，她一定觉得很好笑。大家骂她老不死，是因为她令人痛恨，可是，大家却对她的不怕死一无所知。她会喜欢临死前一刻的感觉。”

  库珀皱起眉头看着莎拉。&1dquo;布莱尼医生，你同意吗？”

  &1dquo;这种推论虽然奇怪，但她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没错，”她想了一想，说，&1dquo;不过她不相信有来世，只相信有蛆虫，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同类相食的禽兽。”她对着面露恶心的库珀微笑了一下，说：&1dquo;人死后，由蛆虫啃食得精光，然后鸟吃蛆虫，猫再吃鸟，然后在植物上拉屎，我们吃下这些植物。总之，你爱怎么推论都行。”她又笑了一下，&1dquo;很抱歉，不过那真的是她对死亡的看法。她干吗要让自己死得这么随便？老实说，我真的认为，她会尽可能活着，让更多人越痛苦越好。拿那卷录像带来说，如果录像带只是为了在她死后播放，为什么她要加上配乐和效果？她是打算留着自己看的，而如果有人在她看这卷录像带时闯进来，更中了她下怀。她的用意是为了惩罚乔安娜和鲁思。我说得没错吧，杰克？”

  &1dquo;或许吧，你一向很少说错，”他话中没有嘲讽的语气，&1dquo;你们刚刚说什么录像带？”

  她忘了，他没看过那卷录像带。&1dquo;是玛蒂尔达留给她家人的遗言。”她说完，摇了摇头。&1dquo;对了，你应该会喜欢这卷带子。”她皱起眉头，&1dquo;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她？”

  &1dquo;那会造成你的困扰。”

  &1dquo;为什么？”

  &1dquo;你有你的想法，”他说，&1dquo;如果你老是在我耳边嘀咕你的看法，我根本不能作画。”他拉高了音调，装出女人的声音说：&1dquo;可是，杰克，我喜欢她呀，她真的是好人，她根本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可恶，她心底其实是很善良的。”

  &1dquo;我才不会那样说话呢！”莎拉不以为然。

  &1dquo;你应该偶尔听听自己的声音。你害怕人性晦暗的一面，所以你闭上眼睛不去看它。”

  &1dquo;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耸耸肩，说：&1dquo;如果你要活得毫无热情，倒没什么不对。”

  她端详了他良久，说：&1dquo;如果说，热情就是对立，是的，我宁可不要热情。还记得，我是怎么从父母的离异下熬过来的吗？我做了很大的努力，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他疲惫的脸上眼神一亮。&1dquo;这么说，你是害怕自己晦暗的一面。你是在害怕自己失去控制吗？害怕一不小心，让自己苦心维护脆弱心灵的努力功亏一篑？小天使啊小天使，你最好祈祷，这辈子不要有大风大浪，要不然，你会现自己原来活在这么愚蠢的天堂里。”

  她没有答腔，房里也陷入沉寂。在场三人仿佛抽象得如墙边的画一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库珀心想，杰克·布莱尼真是个可怕的人。他对别人，也会像对待自己妻子般这么咄咄逼人吗？&1dquo;害怕一不小心，让自己苦心维护脆弱心灵的努力功亏一篑。”为了自己的正直和责任，库珀也苦心维护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杰克·布莱尼不一样？

  他清了清喉咙。&1dquo;先生，吉勒拜太太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她遗嘱的内容？”

  一直看着莎拉的杰克，把头转向库珀。&1dquo;没说太多，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把钱给我，我会怎么用。”

  &1dquo;你怎么说？”

  &1dquo;我说我会花掉。”

  &1dquo;可是，你太太告诉我，你瞧不起拜金主义？”

  &1dquo;一点没错，所以我要用钱来提升我的心灵。”

  &1dquo;怎么个用法？”

  &1dquo;我要尽情享受毒品、酒精和性。”

  &1dquo;这听起来还是很物质化，和心灵提升似乎没什么关联。”

  &1dquo;这要看你怎么想。如果你和莎拉一样，是&1squo;斯多葛学派’的信徒，你的心灵提升会来自工作和责任；但是，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1squo;伊必鸠鲁主义者’——可能老伊必鸠鲁还嫌我不够格当他的门生——那么，心灵的提升就要靠欲望的满足了。”他的眉毛扬起，&1dquo;不幸的是，我们这些现代的伊必鸠鲁总是遭人唾弃，假如一个人只追求欢乐而拒绝担负责任，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卑劣之徒。”他盯着库珀，&1dquo;这是因为这个社会是由一群容易受广告洗脑的绵羊所组成，这些人或许不认为女人的成就就是将家里刷洗得洁白干净，但他们绝对相信，女人必须有个一尘不染的厨房，必须有纯真无邪的笑容，必须把孩子调教得彬彬有礼，必须有个勤奋的老公，必须三从四德。对男人的要求则截然不同，人们总是告诉男人要有种，实际上却要男人穿着干净的针织外衣、把胡子刮干净、要交游广阔、要从不喝醉而且谈笑风生。”冷冷的脸庞露出微笑，&1dquo;而我呢，我的毛病在于——我宁可和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处女消磨一整天，尤其是还可以同时慢慢替她脱掉紧身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