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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鲜血浸湿了衣服。蒋为舟张了张口，喉中有血，呛了几口。她喘不上气，倒了下去。

这一天，终究是轮到了蒋为舟身上。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众人都疯魔般的围了过来。有的推挤着俯在她胸前吸食鲜血，有的抓起她的胳膊，有的捏住她的脸，小刀在身上割，牙齿在身上咬。

还是疼的。

可蒋为舟的手指还指着那火光处。

声音断断续续又咳出点血：“在火的东边，东边”

可是没有人在意她此刻在说什么。蒋为舟眼角有一滴泪。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蒋老汉拼命推开众人，大叫道：“我女儿说了！东边有粮！火的东边有粮！你们莫吃她！”

听到蒋老汉的话，众人转头，果然看到了城外滔天的火光，“有粮？！”

“有粮！”众人不管真假，拥着挤着就往城门口涌，城门口涌不出去，就往城墙上爬，今晚的风格外的大，瘦弱的灾民们竟有在墙上直接被吹翻了的。有的好不容易翻挤过了墙，又遇到了城外取水的士兵，双方直接就打斗了起来。

突然，一道数米宽的紫色的闪电直劈而下，照得天都亮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惊。

闪电一过，一阵巨雷在天上“轰隆隆”地翻滚，城墙，大地、河水都在发颤。

“哗！”的一声，像是开了个闸口，大雨从天上倾盆而下。

不，不像是下雨，竟像是天上闹了洪涝似的，哐哐把水往地上砸！雨水砸的人生疼。把地上所有的人都砸蒙了。

几乎是瞬间，城外的大火已被浇灭，火光熄去。

“下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灾民们、百姓们终于回过神来。

“雨啊！是雨！下雨啦！！！！！！”

泪水当即涌了出来。他们张开双臂，有的跪下，有的直接在雨里打滚。

“是雨！是雨啊！”他们哭泣，哭得泣不成声。

“下雨啦！怎么下得这么迟啊”

“啊”一个个哭得无力又痛苦。他们撩起地上的泥水往自己身上浇：“是雨啊！是雨啊”

“天老爷啊！你要死啦，你怎么现在才下啊，怎么现在才下啊”

雨水砸到地上，溅起的泥水糊在了蒋为舟的脸上。

她的一只眼球还睁着，她的手还指着城外，脸上、手臂上被啃得坑坑洼洼，血很快就被雨水冲净了。

城外的军营里，一大半的营帐被烧毁。士兵们在雨中翻翻找找，看有什么东西还能用。

有人不经意被一具焦黑蜷缩的尸体绊到，用木棍子捣了捣，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在第二天的时候晴了，大家看到土地上竟有绿芽冒了头。

夏天已经到了。

阴司里，三生石处立着一个男子。

他左右张望，像在等人。

“为舟！”吴系民看到了蒋为舟，兴奋地向她招招手。蒋为舟也笑笑向他走来。

“你来啦。”吴系民笑了。

“你也来啦。”蒋为舟也笑了。

“他们吃上了吗？”吴系民从三生石上看不到自己死后的记录，也不知为舟的计划成功了没。

蒋为舟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系民稍微愣了一下，但蒋为舟笑着安慰他道：“但那也不重要了。天总会下雨，灾情也总有一天会过去。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吴系民想了一会，也想通了：“嗯。一世自有一世的使命，过完了也就不纠结了。相信你说的，灾难总有一天会过去，活着的会迎来新生。”

两人一齐来到了望乡台。这里的孟婆正搅着锅里的汤，只有快要投生的人才有资格喝一碗。而多久能投生又是根据这辈子的功与过来决定的。过多一些，便要晚一些，功多一些，就会早一些，同时又有福德荫蔽，将来再世为人能托生到好人家。

生世轮转，倘若一个人每辈子都能功大于过，那么他就会比别人多轮回若干世，若这多轮回的岁月里又能总是积德行善，再投胎时便能自带慧根。有了这慧根，出生后即可一心向善，六根清净，聪慧过人，得了机缘造化的，就可修灵根。有了灵根，再苦修个几千年，若能矢志不渝、道心坚定，说不定就可获天道开恩，得道成仙。

这一圈下来足以见仙途多坎坷。一世善人好做，做万世善人可就太难了。何况又喝下孟婆汤，前世因果忘得一干二净，谁又知下一世自己会如何，将来又待如何呢？

“轮回真苦。”吴系民看着手里的孟婆汤道。蒋为舟看着他，他笑笑：“小时候常听大人说‘天道无情’，读过一年的学，学里先生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前不懂，现在经此一世，发现果然如此”

“你在害怕吗？”蒋为舟问道。

吴系民有点沉默。

“其实，天地万物，小到一棵草，大到我们人，都有自己的天命，我们因为因缘际会聚集在同一个时代，同一块地域里。当下这个时代或许是和平的，幸福的，也可能是混乱的，痛苦的。但无论我们遇上哪一种，其实都应当顺应命运指令”蒋为舟没读过多少书，她觉得这两个词都不太对。

“规律。”吴系民猜她想说的是这个。

“对！规律！”蒋为舟两眼放光道：“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而上天，它唯一的职责就是不干涉，不破坏，让天地以它自然的轨迹兴衰变化，福祸相依。我们的寿命太过短暂，在天地的变化之间，可能只占据了小小一个点，当下或许是痛苦的。但若放大到自开天辟地以来，至无穷无尽以后看，却也发现这样才是最公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