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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嘉穗点头,她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了芝麻粒,像小痣点在那里。
她转过头来,捧着饼子,认真地道:“你娘没骗你,真有家里的味道。”
下半夜,红曲出去守夜,阿大进来休息。
他也不往里走,盘腿靠在门后就当休息了,一句废话也不多。
嘉穗头抵着墙,船身摇摇晃晃的,她合眼眯了会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不知行到哪里了,忽然不动,好像泊在了哪个口岸。
甲板上传来嘈杂的人声,然后是错落的脚步声,男人们的交谈声天生就让落单的女子警觉,嘉穗立时惊醒过来,对上不远处阿大警惕的视线。
阿大对她招手,用口型对她说:“过来。”
甲板上,一行手持火把的官兵正搜找着什么,船老大跟在他们身后,直搓手,不知这大半夜的,拦船找什么。
也不像市舶司派来的,倒像是驻扎在各个关卡驻地的官兵,难道不是为船上的事?
“几位军爷,这都三更了,您受累了。我这船上的东西都是报过市舶司的,半点不敢隐瞒,几位爷要找什么,不妨叫我知道知道。”
“上头有命,过往的船只不论商船民船一律拦截,不该问的别多问。”
带头的官兵睨了船老大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连忙掏出不久前才从裴家人那儿收来的金叶子,上供给了领头的。
那官兵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将金叶子往怀中一塞,拍了拍衣襟,勾勾手指叫船老大近过来。
“和你们的船和船上的货都没关系,是人。”
“人?”
“是呢,还是个女人。”再具体的,那官兵也不知道,他奉命在附近营地驻守,扈卫当地州府的太平。
夜里平州府忽然来了军中急令,说是过往船只一律拦截,先搜人,搜不到的一律令返。
“莫非是谁家千金被贼寇水匪掳了?”船老大诧异着问。
先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先帝在时,有一任梧州通判上任时,被京中结仇的政敌买通水匪,掳了随行的一家老小。
一开始只要钱,偏那梧州知府是个痴的,非要带兵清剿,激怒了当地水匪头子,一家子直接没了,抛尸水中。
这事儿闹大后,朝廷狠狠清剿了几次水匪,还是那时的太子,当今陛下亲自带人擒的,自那之后,水匪几乎清扫一空,这一代行商坐船,都很是安宁。
“谁知道呢。”官兵说着,不忘指挥手下兵丁,“但凡是个人模样的,都拎出来认仔细了,不能放过一个。”
船老大更迷惑了,“不是说要找女子,怎么男的也要辨认?”
官兵不耐烦的解释,“听说上头要找的女子,也会扮作男装出行。”
看他们从房里拽出一个个船员和伙计,船老大哈一声,仍没觉得有什么,等兵丁们抓住一个身材瘦小,才十三四岁的小伙计,掏出画卷来比对时。
就着一丛丛的火把余光,船老大一眼扫过去,浑身像被人点了穴,僵住了。
冷汗瞬时从他额头沁了出来,那画像上的小娘子,他没见过,可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真叫他毛骨悚然了!
就昨儿晚上,裴家船行的九掌柜才托给他一个小公子,说要带到梧州去,那小公子低着头,正面他没瞅见,唯那双奶皮子冻似的小白手,至今还在眼前晃呢。
再一想官兵方才说的,穿男装出行……
船老大自诩走南闯北一身横胆,揍过水匪耍过胡商,可他哪儿敢和官府衙门作对呢,今上行惠民之政,却律驭法严苛,他们只想安安分分做买卖,可不想和官府硬碰硬。
眼瞧着官兵举着火把,就朝船舱去了,那把风的红衣小丫头也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躲进去了,船老大只觉怀里收的金锞子和金叶子,无比烫手。
早知就不贪这点儿金子了!
可道上的规矩,收钱办事。
船老大咬了咬牙,两步上去,将官兵拦在货舱前,“军爷,我们货舱里都是名贵的丝绸茶饼药材,都是干货,碰不到明火,保不齐一见火就燃起来的,而且里面又潮又暗,根本住不了人,用不着查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听你的,你是兵我是兵?”领头的官兵啧了声,一把推开他,“哪儿有一碰明火就起火的货物,你们船上夜里不点灯了?笑话,别啰里啰嗦的,去把门打开。”
船老大哪里敢让,不知道那“小公子”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人要被官兵查出来,他少说也是个从罪。
“军爷,您行行好,这夜里这么多火把进去,真不行……”船老大寸步不敢让,末了,心一横,咬牙道:“要进去也可以,把火把熄了,这船货几乎是我全副身家了,真不能开玩笑。”
“婆婆妈妈的,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官兵冷哼一声,翻脸不认人,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一时间十几根火把将货舱照得如同白昼。
船老大暗叫不好,跟着跑进去一瞧,却迷惑了。
货舱内整整齐齐码着货物,之前住进去的三个人,同这海里的水珠子似的,竟都不见了。
岸上。
嘉穗和阿大、红曲三人蹲在林子里,小心翼翼观察着船上的动静,见官兵进了货舱,她咬咬牙,顾不得拧干身上的衣裳,拔腿就往林子里走。
方才她听见官兵上船的动静,迅速叫了红曲进来,三人翻出舷窗,就扒在窗外,恰好屏息听到了官兵和船老大的对话。
画卷她没看见,但听见船老大明显一颤的声调,她猜到多半是来抓她的,所以她当机立断,悄然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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