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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老六对我快刀剪乱麻的手段赞叹不已,从吉林临走那天上火车,他一个劲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到沙滩上。我说“说那么多都没用,关键还是三姥爷说的才是真的,他说好兄弟不帮,那还够哥们义气吗?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被人手指后脊梁,说你这个狗人。”
肇老六说,“不说了,后面的事我办,反正事上见。”我说,“擦屁股很重要,谁的屁眼子都是一坨屎,关键得看你咋擦。”老六自是感激不尽,我只是尽力而为,帮他擦揩屁股而已,我估计肇老六能听明白。火车动的时候,我看到肇老六在站台上,还是像以前那样吆五喝六,身后的那帮兄弟们还是毕恭毕敬地听他在那里瞎白话,不过他挥手的姿势似乎更加有力和猛烈了。
我的左手小手拇指外侧触觉有点失灵,按上去特别的木,感觉上面好像有个老茧,特别的厚。我曾经这样的自嘲,我的小手指像猫爪子一样,有个小肉垫,这个麻木的手指和我曾经的一次用刀有关。
那把刀锋快,我用刀去启瓶盖子,怎么也启不开。于是,我右手握着那把刀用刀挑,左手握着瓶子,玻璃瓶子外侧溜滑,稍微一用劲,刀就滑到了小手指头的外侧,直接挑了个口子。血流如注,我手忙脚乱,赶紧把纱布裹在小手指头,去医院挂急诊。
医院的大夫可能见了太多的病例,大声训斥我,“坐到那个担架上等着。”
我问道,“能不能快点,手在淌血。”
大夫说,“你没看到这么多人在排队啊?”
轮到我的时候,手指头已经不流了血啦,甚至都不疼。大夫说,“手指头能不能动,能不能弯。”
我都依次地做着标准的动作,大夫摸了手指头两侧问我“麻不麻?”
我说,“麻倒是不麻,就是有点木。”
大夫说,“做手术,接神经。”
我问,“那是不是要把这个伤口要豁开啊?”
大夫说,“不打开,显微镜如何把神经接上?要不然就挺着,你看那农民手指头划个口也不来看,又能咋地。你要是钢琴家,手指头可就得琢磨一下啦,反正凭你自己感觉。”
我说,“那不做还会咋样?”
大夫说,“我没给你说明白吗?凭你感觉呗,手指头又没断,对付用呗,反正有3o%恢复的可能。”
大夫都没怎么看我的伤口,确切地讲根本就没看,就给我赶走了,因为下一个病人催促我赶快看。我也就没有等那个医生再给我细说,他也不爱给我说,反正少说一句话,他就少了一份责任。于是,我就只能等剩下的那3o%的希望,硬挺着回家。我心想将来一定要让我儿子当医生,让医生叫我爸,甚至喊我爷爷,谁让他总是爱搭不理。
我没有等到那个百分之三十的幸运,手指头麻木了。像个带着肉垫得猫爪子,我一直在做这做那,我尽力在脑海里捕捉它没有受伤时候的感觉,后来现那都是徒劳的。等我把我的感觉和三姥爷说的时候,三姥爷特别嘲笑我,说“如果谁身上没受点伤的话,那才是意外。”最开始受伤的时候,那是歇哩,慢慢伤越受越多的时候,就无所谓了。就像上战场的战士,子弹噗噗地搭在身上,嗷嗷叫,脑袋掉了就碗大个疤瘌,倒在地上。战地医院直接收拾一下,保住命是最要紧的。三姥爷身上的伤是年轻的时候留下来的,伤疤一块又一块,好在纹身很巧妙地把伤疤盖上。他经常跟我说,这玩意可老值钱了。这块伤疤是跟张三留下的,那块伤疤是跟李四留下的,方正我也不知道张三李四都是谁,但我却知道三佬爷有点变化。放在以前,他才不屑跟我提起这些陈芝麻烂骨头的陈年往事,可是他最近却总是跟我提起。
回沈阳之后,我让大明子歇两天,这小子这趟也没白跑,算是见到社会人也有走麦城的粑粑事。到三姥爷家,我把肇老六给带的老山参和鹿茸片给他带过来,肇老六还是特别讲究人,人家说这是看望一下三哥,我不能把这心思给白瞎了。三姥爷坐在大摇椅上,这把大摇椅是小姨特意从南方给邮过来的,坐上去跟坐个摇车一样,晃晃悠悠很舒服。丽莎还是一如既往地胖,感觉这几天不见,好像又胖了一圈。正在和三姥爷唠着嗑,她渐渐适应了沈阳的生活,也和本地坐地户们到公园去跳广场舞。
我把在吉林惊心动魄的事给三姥爷讲了一圈,三姥爷说,“这个老六啊,无论干什么事,就是有点大脑缺弦,你跟那些烂人一般见识不是太缺心眼啦吗?”
我说“谁承想那个烂人竟然是肇老六给捡回来的,那个年代能活下来也已经不是容易事啊。”
三姥爷说,“是啊,咱们在满洲里的时候,肇老六一句话也没说个不字,跟咱们去摆平老毛子的事,就这个感情就值干一斤二锅头的。”
三姥爷谈哥们之间的交往,往往是通过喝多少酒来衡量。有的人就是一个小口杯,有的人就是一瓶啤酒,而有的人可能是一斤二锅头,那种酒最猛,喝起来上头快。我曾经跟朋友们说起酒的故事,我问朋友是否知道酒是怎么来的不?朋友说不知道酒这玩意到底是怎么现的。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听说远古时候有个老猴子,饿啊。好果子都让年轻力壮的猴子给抢跑了,更没有母猴子给他摘,只能拣地下的烂果子吃,吃完之后现,咦这玩意挺好,挺飘,还挺开心。更重要的是可以去抢母猴子,平时没那个胆儿。老猴子说,这玩意挺好,我得和一群老猴子说一声。远古时候语言能力还没进化上来,只能用喉结和舌头音,“啾啾啾啾”。这群老猴子一听,也“啾啾啾啾”,也尝尝。一尝,好玩意儿,于是流传下来了。等猿人有语言了,才知道,那个开心的玩意叫“酒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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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文化就这样被传承下来,三姥爷在他们那辈完美地继承下来。
丽莎正在厨房里腌酸黄瓜,我看她正在洗几个罐头瓶子,刷的干干净净。厨房的案板上放着刚刚晾干的荷兰黄瓜,这种黄瓜最适合做俄罗斯酸黄瓜啦,尤其是丽莎的最爱。我看见她把黄瓜掐头去尾,整整齐齐地码在罐子里,又加了特殊的香草,像茴香一样,又撒了些盐,拧紧盖子,把瓶子放到橱柜子的高处。丽莎看我正看着她,围裙都没摘,走了过来,我问“丽莎姑姥,沈阳生活还习惯不?”
丽莎说,“这是老毕啦,沈阳人就是好,面包房大家都给面子。尤其是那个老张大姐,打麻将必须配个大列巴和牛奶,只有这样才能赢钱。”
我说,“那可太好了,我觉嘚最好在配点酸黄瓜,那味道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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