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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在到达崖顶时，灵歌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已不由自主地瘫软成一堆。连被磨烂的额头，下巴，手臂，小腹，大腿，以及根本看不出模样的手掌足尖，统统都觉不出痛来。

  她趴在崖边，向下眺望，背上的人&1dquo;哧”的一笑，道：&1dquo;你学说话倒是学得蛮快。”他左耳上的承泪竟不再翠绿，像被榨干的叶子，是干枯的浅白色，&1dquo;刚才，你说了什么？”

  &1dquo;刚才？”

  &1dquo;我说不想和你一起死，你说了什么？”

  &1dquo;没、没什么。”

  她搪塞着脸偷偷地红，忽然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失落地指指那瀑布飞落处的深潭，&1dquo;神仙哥哥，我们好像走了好大的冤枉路。”

  从高处望下去，那深潭中心处似有一口圆形的洞，隐藏在暗色的水中，轻易难以现。

  &1dquo;难道，那就是和黑井一样的路口？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直接被水呛死？”她摇着头开解自己，&1dquo;或许该当如此，若不是在高处一定看不出里面的玄机吧。”

  过了会儿她似乎攒足了勇气，对清尘道，&1dquo;无论怎样，还是搏一把，跳吧。”

  清尘不语，耳廓微微抖动。

  忽然间，一只光箭从正面破空而来。灵歌被骇得没了意识，只是将清尘严实地护在背后，像何时养成的一种本能。

  &1dquo;原来还这么清醒呢。”那美得让人不忍心怨恨的幻箭星君出现在悬崖之下，光箭一路从崖底爬升上来，落在他们身后的平地上，消散成一群萤火虫。他的□□是一匹硕大白狼，蓝绿的眼如两颗宝石。

  它和它的主人一起举头望上来，白狼跃起，几个起落，竟已到了崖顶。

  &1dquo;难不成要跳下去吗？”星君笑起来，&1dquo;可不要后悔哟。”

  就是彼时，天空里的某处，骤然响起悠扬笛声，飘飘渺渺似不属于这世界。

  &1dquo;走，”清尘忽而道：&1dquo;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灵歌负着清尘，几乎是手足并用地在崖顶奔跑。

  跑了半刻才想起问他：&1dquo;去哪里？”

  清尘手臂指向左前方，道，&1dquo;不要问，看我手势就好。”

  &1dquo;嗯。”她用力点头，然后也果然不再问。

  笛声越来越近，似已清晰在耳边，清尘抬头，正上方的一朵云白得异常。

  他对着那朵云喊：&1dquo;玉竹！”

  笛声竟瞬地止息，有声音传下来：&1dquo;少爷，玉竹来接你回去。”

  清尘挑着嘴角笑起来，&1dquo;你果然还是来了。”

  他记得十二岁那年，父皇急招他回宫，他在太虚山上与师傅和玉竹告别。那时玉竹便对他说：&1dquo;只要你需要，玉竹便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那之后的第三个月，他离开帝都的那个血腥之夜。在虹翼护卫替他杀开一条血路之后，本以为终于可以踏出那片是非之地，却出现了第二波更加肆虐强大的刺杀。

  当时，虹翼护卫的七人都已负了伤，他不想再死拼，他决定回头向后走，走到皇宫里，亲自死在哥哥面前。让他安心，让他再无挂虑。因为那时，他甚至相信荀桑也已经死去。此生再无眷恋，不如归去。

  只是遗憾，都不曾与师傅和玉竹有一场真正的告别。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一个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1dquo;玉竹来接你了，我们回太虚山。”那样坚定带笑的声音，仿佛突出这重围也只是走一条毫无阻截的平坦大路。

  那孩子递给他一只手帕，说：&1dquo;你不喜欢血腥气，捂上鼻子，一会儿就好。”

  然后纵身跃入人海，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拉着清尘走出郢城那辉煌无比的城门时，身上是在滴着血的。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染透衣衫，一路洒出了帝都。

  他是他的兄弟，是为他拼杀的战士，也是他绝境时总会如约出现的那颗恒星。

  &1dquo;我就知道，你会来。”清尘看着那朵云，往事历历在目。

  &1dquo;玉竹也相信少爷的耳力，一定能从笛声中判断出方向。”云来客栈的那夜，他是隔着门窗便听得出来人的数量与性别。玉竹当然也记得。

  &1dquo;那灵歌姑娘，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玉竹说着，那云朵里便悠悠坠下只蓝绿相间的雀羽，灵歌飞身接住，捏在手里喜不自胜，&1dquo;蓝翎雀羽？真的是蓝翎雀羽！”

  那羽毛手掌长短，如孔雀尾羽，却有沉甸甸的分量。这就是她许久以来的梦想，忽然觉得这几日来生的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是不是此刻，她只是在一场熟悉的梦？

  &1dquo;难怪堕入此道的人难以找到出口，只能不断地向下一层坠落。因为地面上能找得到的永远都只是通往下一层的入口，”就像他们当初是从荒废的庭院花园里掉落下来，就像从黑井里堕到这一层，脚下的路只能是向下而去。那么回到尘世的路，便只能隐藏在头顶那片天空里。正因为如此，即使悟出这样的结论，也没有人能够飞跃到那样的高度。清尘瞬间了然，低声对灵歌说，&1dquo;你梦寐以求的宝贝，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穿越那朵云，就靠你了。”

  灵歌虽不能完全明白，可她不须细问，只乖乖把那只翎羽递给清尘。清尘会意，轻轻将那羽毛按进她的肩胛，那翎羽便似穿过她的大红袄，烙进她的皮肤，贴合平复，像一朵美丽的彩色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