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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立刻滚开。”低沉且没有情绪起伏的简短回应,直接丢给出现者,贺兰栖真手中银剑蓦转,我尚未看清楚,一道女性身影便倏然飞掷出去。
预期中的沉闷响动,突兀地,被银光席卷的利刃碰撞声所取代。藉着幽暗灯光,我清楚瞥见了与贺兰栖真近身对峙的黑袍男子的相貌——
区别于当年那个只会傻呵呵笑、拿着鸡血石向我示好邀功的笨师弟,如今的他,俨然一位等候了太长时间的猛兽,一旦察觉危机,便发动全部攻势,置任何擅闯者于死地。
“都住手。”镇定唤出口,我咽了咽干涩的喉,缓慢叹息一句,“昭则,还记得你的师姐,颜招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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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之中,既诧异于我的死后重生,也惊愕于诸葛笑笑生的真实容貌,中郎将宇文昭则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与敷衍漠视我的态度相比,取来棉布和止血药膏的他,反倒是柔缓了表情,细心地,为被美人师父误伤的宫女包扎手腕伤口。冲模样清秀的宫女笑了笑,我饶有兴趣道,“我是中郎将大人的师姐,即险些咽气见阎王的钦天监……你是……紫宸殿的值事宫女?”
五官面容少了几分戒备惊惶,她摇摇头,扶著仍有些痛的喉,哑哑道,“阿奴,是尚寝居的司灯女官。”
我颔首。
置身于这间被废弃的大福殿,双腿稍感酸麻的我,索性盘腿坐在贺兰栖真身旁,目不转睛盯视着沼泽君,细细观察他为司灯女官涂抹药膏的一举一动。在心底略微盘算一下,我并未在相顾无言、愈来愈沉闷的气氛下退缩,主动打破沉默调侃道,“师弟,你既然从未失忆,为何升官发财后也不前往杨府,拜访师姐我?”
置若罔闻,他连头都未抬一下,仍旧是为司灯女官伤患处涂抹药膏。反而是小宫女好奇地瞥我一眼,没作声。
“别抹了,她伤的是腕,不是臂膀。再涂抹下去,她整只胳膊都是草药味。”朝她绽出一抹歉疚笑,我抿了抿唇,语调平淡且从容,“师弟,我偷偷潜入皇宫一趟不容易,所以长话短说,你仔细听好。”
宇文昭则拧了拧眉,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幽黑眸瞳里的情绪流转。
清了清嗓子,我娓娓往下道,“师姐与韶王拓跋信陵之间有血海深仇。此生,要么他死,要么我亡……所以,师姐希望你能助杨家一臂之力,与杨家站在同一条阵线,互不背弃。”
无边的沉默。
许久,宇文昭则也没挤出一个字,仅仅面无表情盯着我。
感慨的叹口气,我语意笃定,“我明白,惟有互恩互惠,才能结成利益共同体……只要你愿意倾力相助,我绝不会亏待宇文氏族,定重重回报。”
话音未落,他为我不加修饰的言辞低低笑出声,褐色眼眸尽是嘲讽冷笑,“重重回报?”
“以师弟的家世背景,中郎将一职实属屈就。”我光明正大答,“忆及宣和初年,宇文虚中受封镇国公,其长女嫁为相王妃,次女亦入宫立为丽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若非昭平一族从中陷害,此时此刻,师弟你应该揣着镇国公的世袭爵位,在自家府邸醉生梦死。”
宇文昭则眯了眯眼眸,阴冷问,“你想谋反?”
“当然不是。”我摇头,“幼帝的生母,乃诸葛笑笑生(贺兰栖真)的亲侄女……芮之虽逝,但贺兰家族的尊贵地位仍不会动摇,而我三哥,辅政重臣杨延风仍生龙活虎。试问,除了对皇权虎视眈眈的韶、怀二王,盛京城内最权倾朝野的大家族,还能有谁?”
他缓缓侧过脸,目光投向贺兰栖真,语意迟疑,“所以,你们打算结党营私?”
“错,是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打算一荣俱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沉声解释,意在阐述一件最简单的事实,“上苍既然赐予我们三个人师徒情缘,或许也是希望我们三大姓氏,继拓跋皇室之外,继容成、昭平二者之外,成为朝堂之上最具政治影响力的三大家族。”
稍顿,我不忘补充一句,“有多少攀龙附凤之人,想与贺兰、杨家二族结成亲家?只要你愿意帮我除去韶王,师姐定有本事,还你们宇文氏族一个显赫身份。”
宇文昭则定定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瞥向始终沉默的贺兰栖真,我眨了眨眼,柔缓了语调缓慢道,“栖真,你愿不愿意把先前的表白……当着昭则的面,再说一次?”
未尝预料我唤出他的名讳,贺兰栖真神情一怔。
催促着,我语调平静,“你重复一遍。”
清晰瞥见,那双幽幽眸瞳浮露出复杂难喻的神采,然则下一瞬,贺兰栖真倏然凑近脸,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承诺之辞慢慢诉出,“我想娶你,想照顾你……希望你不再流浪,更希望你……”眸光流转,他长时间认真凝视着我,嘶哑一声叹,“更希望你从今往后……随心所欲,无忧无虑。”
心弦倏然颤动一下,我仓惶别开眼,视线却不期然对上宇文昭则,瞧见他眉宇间的错愕,震惊。
他翕动了薄唇,似乎是想要驳斥什么、反对什么,最终,依然不曾道出一个字。
“师弟你听见了,我与师父早已不是纯粹师徒,而是私定终身的世俗男女。”深深呼吸一口以平定稍稍纷乱的思绪,我语意笃定道,“只要你愿意帮我对付拓跋信陵,我定让宇文家族取代昭平氏,成为北秦治下第四大贵族——新皇正式登基,便是你迎娶杨念慈的大喜之日。”
“杨念慈??”宇文昭则剑眉紧拧,英俊五官笼罩著寒冰,“你打算逼我娶年仅十一岁的小丫头?颜招娣,你疯了!”
“我没疯,我算计的很清楚。”迎着他忿怨的目光,我笑了笑,没心没肺解释道,“汉惠帝的皇后张氏只有九岁,而汉昭帝的皇后,上官氏才六岁。念慈她芳龄十一,可称作大人,亦该定下一桩良缘。”
他阴冷回应,“疯言疯语。”
“非也~ 士大夫贵族的子弟,只有在吃饭穿衣的时候,才处处讲究自己的显赫身份。所谓有得必有失,师弟若真想恢复宇文家族的声望,是否应该在姻缘嫁娶方面,为自己的姓氏做出一些应有的隐忍??”
我不急不慢地劝,字字坦诚,“再者,我若嫁入贺兰府,也是你值得倚重的师娘。朝中有人好做官,师娘若活得风生水起,还会少徒弟的吃喝拉撒?惜弱是已故怀王妃,而念慈,则是杨家唯一一位千金大小姐。谁娶了她,谁便拥有与怀王、与贺兰氏、与杨家最密切的姻亲关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试问其他臣民,谁不趋之若鹜?”
想也不想,宇文昭则断然拒绝,“不必多言,我绝不会答应。”
冷漠嗤笑,我悠哉侧过脸,瞥向忐忑不安的司灯女官,轻轻喟叹,“傻师弟,任何誓言都别说得太圆满,否则伤人伤己…… 你是聪明人,不妨考虑清楚:正妻,只有一位。妾,却可以想娶多少娶多少。家族振兴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在明天日落西山之前,有所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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