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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德妃口谕,圣上龙体违和期间,任何漏液离宫者,立斩不赦。”说话者,正是金吾卫长。身著胄甲的他沉声令下,数十支飞箭齐射,铺天盖地朝我飞袭而来。紧接其后,是大量锋利箭矢,划出的道道的寒光,划出的道道抛物线,叫人望而悚然。
“月饼,闭上眼睛。”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告诫。愕然间,我的眉目被温暖大手遮覆,明明很枯皱很粗糙的手,动作却甚是轻柔。暖意,默默无声地诸葛老头的指尖传来……很奇异、很特殊的感触。
预期中的疼痛,被突如其来的腾跃轻盈感所取代。而下一瞬,伴随着清脆的木质折断声、撕心裂肺般的凄厉惨叫,以及一抹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额头,骤感虚软的我,似又随神偷师父一起,从半空中平平稳稳落回地面。
发生什么了?
满怀好奇,我蓦地睁开眼睛,透过指缝间隙朝外看去——
俯趴在师父左肩,我视线的正下方,是诸多被劈开的短箭。
目光慢慢往前挪,我惊愕瞥见一个源源不断流出刺眼腥红的男人头颅!他脖子部分被切割得十分整齐,彷佛被一剑斩断。死不瞑目的他,睁着空洞木然的双眸,直勾勾地于我对视,而被鲜血染透的长发,无力垂搭在被切断的脖颈边缘,随吹拂而至的凛冽寒风,轻轻抖动着,成为死气沉沉的阴郁空气中,惟一解脱。
金、金吾卫长?!
断断续续的惨叫求救声,正拨动我脆弱的心弦,不断仓惶提示着,猝然跌倒在地的七八个禁军士兵,右手手臂皆被齐肩砍断。
定定地,望着师父右手心里沾染腥红血色的长剑,我的心脏,好像忘记了自律,仅剩毫无章法的狂乱跳动。血淋淋的景象,如针刺入眼般难以忍受。伴随着从未体验的耳鸣晕眩,我喉咙深处好似被什么堵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呼吸渐渐促急、渐渐慌乱。
“傻徒弟,为师不是吩咐你闭紧眼睛,不许乱瞄么?”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叹息,诸葛笑笑生单手把浑身僵硬的我搂入怀中。神情镇定,他朝北宫门所在方位迈出一大步,亦在我耳边嘶哑安慰,“别怕……他们,死不足惜。”
随着诸葛笑笑生的步步逼近,剩余的金吾卫士兵,如有默契般纷纷往后退开。冷静神采,从他们眉宇间散去,仅余惊惶忐忑。
“不、不许退!”领头的副卫长,虽鼓足勇气说话,但他眸底显露无疑的恐惧,早已揭示他自信心的全面崩落。颤抖着嗓音,他再次下令道,“射、射箭……杀、杀了他们!”
“再来一次?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杀人的本事。”摇头冷笑,诸葛笑笑生避开我的伤腿,动作缓慢亦轻柔把我放下地。慢条斯理地松开右手,任凭染血长剑猝然滑落在地,他沉稳的神情有刹那犹豫,亦蓦然释怀,“罢了……免得再惊吓笨徒,我饶你们不死。”
话音刚落,诸葛笑笑生竟动手解开自己被污血染红的外衫——
若非自己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此刻的画面。随着一张完整人皮的褪除,年近五十的枯槁老者不复存在,一位年纪不超过二十八的绝美男子,倏然立于人前。
他仅著一袭白色中衣,墨色发丝被冽风轻轻拂动,而他的颀长身形,则稳稳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不动,任由不期而至的细寒雨水,轻轻滴落在他不浓不淡的剑眉、正而英挺的鼻、左颊几道淡淡伤痕、弧度柔和的唇角。
“爱徒……”轻柔呼唤。幽幽黑眸里,亦透露出促狭笑意。抬起手,他不露痕迹地拭去额前雨滴,并吻去手背处刺眼腥红。末了,他缓缓抬眸,朝我妖娆浅笑,“与漂亮姐夫相比,为师是不是更好看?”
而我目瞪口呆,“你、你……”
“爱徒,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垂下眼,侧过脑袋看我,亦淡淡提醒,“还记得么……芮之母亲交予你的偏方,原为我所有。”
什么?!
震惊错愕的言辞,尚未有机会说完整,呆愣愣坐在冰凉地面的我,重新回归到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眨眼须臾,耳畔聆听到的浑厚嗓音,蕴含着阴鸷警告,“贺兰栖真,正一品御前行走——若再有阻拦,定斩不赦。”
贺兰栖真?!
我讶异抬眼,琢磨不透眼前男子眸底倏然滑过的一抹隐讳,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深意。
“不能走!”
两声不期而至的命令,猝地从身后传出。尖细的女性嗓音,处乱不惊亦急切;醇厚好听的男性声线,笃定沉稳的同时,有着我最为熟悉的关怀。
惊讶亦是惊喜,我回首,“三哥——”
“爱徒,不要回头。”蹙迫呼唤,被贺兰栖真轻声打断。他的温热呼吸,他的沉实有力心跳声,离我如此接近;但他平淡语气里掩藏的冷漠不屑,离我分外遥远,“听话……随师父,回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江上九千岁的长评(╯3╰)
谢谢读者虞姬们一路给我留评、撒花,么么~~顺便,咳咳一句:保养很重要(自殴)
一日三千杀(上)
“爱徒,不要回头。”蹙迫呼唤,被贺兰栖真轻声打断。他的温热呼吸,他的沉实有力心跳声,离我如此接近;但他平淡语气里掩藏的冷漠不屑,离我分外遥远,“听话……随师父,回山。”
“不准走!”遑急阻拦,一道女性身影突然疾步迈出,挡在我们面前,“谁都可以走,惟独你贺兰栖真,不能。”
不似怀抱白猫时那般神情冷漠,眼前的温慧妃,失去了端庄娴雅,起伏不定的胸口和脸颊两处的潮红,显示着她内心急切。怔怔地凝视贺兰栖真的五官轮廓,她的眼眶蓦然泛红,惊愕亦是欣喜若狂,“栖真……真的是你?!你没死?”
充耳不闻于慧妃的慨叹,贺兰栖真仅仅低着头看我,“爱徒,若能走出这道宫门,从今往后,你不必烧洗脚水,只须天天为师父炒一盘辣子鸡,如何?”
“我……”被混乱局势、被神偷师父的真实身份扰乱全部思绪,我僵麻着舌头,愣了半晌也答不出一字。
沉默,并未维持太久,贺兰栖真轻轻捏了我的鼻端,弯出一抹笑,“傻徒弟,默而不答,就当作你无怨无悔。”
拾起长剑,他单手搂紧了我,从怔神呆愣的温慧妃身旁经过,迈向宫门。
“阔别二十七载,我知道我苍老了许多……可是,你既然选择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又怎能对我熟视无睹?!栖真哥哥,我是怡宝,你的宝儿妹妹。”哽咽长唤,颤栗的女性声音里,流露出了诸多怀念、诸多伤感。
沉实脚步,刹那间有了短暂迟疑。
“栖真,还记得你父亲的八字戏言么?”慧妃的眸底,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水色盈光,她努力挤出一抹温柔笑靥,缓缓启唇,“惠月静华,奇珍异宝——你是贺兰栖真,我是温怡宝,还有昭平静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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