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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何氏,金氏也颇有些不自在,讪讪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怕皎姐儿太要强……”她终于发现张氏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太好看,于是立刻扶着额头喊累,向张氏赔了不是后,便扶着玛瑙去卧室里休息了。
被主人家就这么晾在外头的张氏生生地气笑了,也懒怠与她计较,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张鹤龄正撅着屁股在练字,一笔一划写得倒也算认真。但他的心思却不全在自己写的大字上,时不时探出脑袋去看沈。沈练字已有四年,字形看起来已经初具风骨,比他的涂鸦不知好了多少。这让小胖墩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犯熊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同样在练字的张清皎不紧不慢地搁下笔,瞥了瞥熊孩子伸向旁边砚台的胖爪子。张鹤龄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肥爪子。他确实很想打翻砚台,泼黑沈的那幅字,但前提是姐姐并没有发现,才能当成是一场意外。否则,沈的字是不能看了,但自己的肥屁股恐怕也会遭殃。而且,这次“上刑”的不一定是姐姐,极有可能是早已磨刀霍霍的亲爹。
张氏看得有趣,忽然觉得熊孩子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发愁了。张清皎一眼便望见立在书房门口的她,看了看香炉里即将燃尽的那柱香,笑道:“时辰到了,你们二人练完手头的字,便出去玩耍一会儿罢。记得别贪凉,受了风寒。”
说罢,她便出门把住张氏的手臂,亲亲热热地挽着她去了自己的闺房:“姑母,我娘若有怠慢之处,我替她给您赔礼。她是双身子的人,性情又率直,姑母别与她计较。”
“我与她计较甚么?”张氏嗔道,“若是事事都与她计较,早就气坏了身子,一点也不值当。还不是替你觉得不平,我才心里暗恼。谁知道,你这个当女儿的只顾着替亲娘说话,倒衬得我成了恶人。”
“姑母心里想着我,替我打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张清皎心里感动,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她难得撒一回娇,逗得张氏笑靥如花,顿时雨过天晴。而她自个儿心里却是滋味复杂——年幼时,她也对金氏这样撒过娇,也曾得到过金氏的疼宠与爱护,美中不足则是金氏常常叹息她为何不是个儿子。等到张鹤龄出世后,母女二人便再也不复当初的亲近了。如今,她却在张氏身上依稀感觉到了“疼爱”之情,不由得感触良多。
“好孩子,她不懂得你用心良苦,是她自个儿糊涂。”张氏握着侄女柔嫩的手,“夏虫不可语冰,你也不必太过强求。这世上有不少糊涂人,是怎么讲道理也讲不通的,固执得很。你很不必因着她心里难受,还有你爹呢,还有姑母呢。”
“侄女省得。”张清皎低声道。
“我这回过来,本想邀你母亲一起去庙里进香。”张氏顿了顿,接着道,“但看她如今的模样,恐怕不愿轻易出门。这样罢,咱们约个日子,你带着鹤哥儿与我同去便是。一则保佑你姑父春闱顺利,二则保佑你二表姐婚事好合,三则保佑你娘这一胎平安。”
“还是姑母想得周到。”张清皎略作思索:“春闱眼看就要到了,姑母挑个好日子罢。”
“往年都是二月初,说不得今年又有什么变故。”张氏摇了摇首,“原本都该准备起来了,但皇城里迟迟没有旨意传下来,你姑父说,指不定会推迟呢。庆贺上元便推迟了几日,今年毕竟特殊些。”
“姑母放心,春闱可是大事,不会随意推迟的。”张清皎微微一笑,“庆贺上元不过是玩乐,春闱则是为国取士,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有人想推迟,也得问问满朝的官老爷们愿不愿意答应呢。”
张氏怔了怔,拍了拍她柔嫩白皙的手背:“你说得有道理,回头我便准备起来。”
禁城,文华殿。
讲课结束后,朱v樘扶起给自己行礼的讲官刘健,亲自将他送出了文华殿。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心里有些惋惜来的不是李东阳或者谢迁。最近他听了不少传闻,心里挂记着许多事,却无人与他分说讲明,只得在心里默默地思索。
自从他出阁读书后,给他侍班侍读的讲官有六七位。为首的三位老师便是彭华、程敏政与刘健。这三位皆是才名远播,不是状元就是神童,可惜性情各异,很不容易令人亲近。如彭华,与万安交好,对朱v樘并不尽心,朱v樘也对他敬而远之;如程敏政,以神童而入仕,于学问上是大家,却并不通人情世故;如刘健,性情刚正自持,许多不该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与朱v樘更为亲近的,是两位年轻的讲官,李东阳和谢迁。李东阳善谋善思,常会借读史启发他思考,提醒他谨慎处事;谢迁擅长讲述,各种真真假假的故事信手拈来,借故事喻讽亦是自然而然。更重要的是,这两位都不吝于告诉他一些朝中重要的变故,以及朝堂众臣的反应。使他除了司礼监传来的话之外,不至于对朝堂诸事一无所知。
最近,司礼监似有变故,怀恩与覃吉都未顾得上告知他。李东阳与谢迁又不当值,他只得自己琢磨猜测了。
收拢大珰
回到清宁宫后,朱v樘便让周围服侍的太监宫女都退下,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雪白的宣纸出神。良久,他执起笔,沾了些淡墨,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司礼监所有大太监的名字。而后,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
戴先生一向是父皇的心腹,在父皇身边的地位几乎无人能够动摇。尽管他与御马监太监梁芳等佞幸小人不同,从未媚上献宠,更不曾事事听从父皇,反而屡屡进谏保住那些触怒父皇的臣子,但父皇对他依旧十分信任。或许,父皇心中其实很清楚,如戴先生这般的人品,对他忠心耿耿,谏言从来言之有物,无论发生何事都心向着他,所以才对他如此倚重。若非发生动摇国本的大事,戴先生绝不可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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