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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黑太子第二次离开时,干脆就没敢告诉奥古斯特,只让老管家等人哄着转移奥古斯特的注意力,因为黑太子怕奥古斯特再哭病一回。黑太子觉得他如果看到奥古斯特撕心裂肺的哭,他肯定会十分没有原则的甩掉一切,跳下马去抱着儿子说,不走了,爸爸不走了。
再后来就渐渐发展成了一种迷信,如今连嘉德骑士团的骑士都坚信着,只要黑太子和公爵阁下不见最后一面,那么哪怕是跪着,黑太子也会带着他们跪回他们的母国。
上次和法兰西以少胜多的经典一战,黑太子最后想的就是,他还没见他儿子呢,他怎么能就死在这里。
信念的力量有时候确实会很不科学。
拉斐尔作为一个称职的好男友+好弟弟,代奥古斯特去亲自送别了黑太子。两人都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只不过一黑一白,一戎装一华服,临湖而立,冷风簌簌。
这回拉斐尔难得没说什么特别礼貌却只会显得很客套的话,他只是用唯有黑太子和他才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道:“说实话,我其实特别、特别的想你能晚点回来,好多给我和奥尔一段相处的时间。”
黑太子在心里默念了一千遍‘他是你弟,你不能当着这么多年的人打死他’,这才终于忍了下来。
拉斐尔视黑太子的小情绪如无物的说了下去:“但我还是对上帝进行了祈祷,祝你能早日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欲扬先抑,这是个很好的收买人心的办法,但这话却是拉斐尔的发自肺腑。
拉斐尔确确实实不想黑太子在,却又并不希望黑太子在战场上拖延太久而遭遇什么不测。天使与魔鬼在拉斐尔的大脑里连日开战,最终“希望哥哥能活着”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
“我母亲的事情,说我没怪过你,那肯定是骗人的,”拉斐尔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话想和黑太子说,只是想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他甚至觉得他早就该和黑太子把这事儿说开了,没什么功利性,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知道,“但是,比起怪你,我一直以来更怪的是我自己。抱歉,迁怒了你。”
拉斐尔当日把那对折磨了他好些年的珀金袖扣送给奥古斯特,本意只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奥古斯特却反而珍而又重的经常佩戴,让拉斐尔一遍遍的直面自己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就像是一个积年日久的伤口,你捂着、遮掩着,有可能这辈子它都不会好,反而会发炎、生疮、结疤,一遍遍的刺痛你的眼睛和心脏。但若是你积极配合治疗,大大方方的不去在意,反而也许某天无知无觉的就好了。
当拉斐尔再次想起这事儿时,他才愕然发现,他心中早已经没了过去的那些痛苦,只剩下了说不上来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在昨日,拉斐尔再一次做梦梦到了他生母去世的场景。这样的梦他做过无数次,也经常会在闲来无事时想起,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他其实从未真正见过,只是听神父口述了一下,也不知道真假。
破败幽暗的庄园,年久失修的老床,以及处处落灰的地毯。拉斐尔一步步走去,越来越接近帷幔,被病魔折磨到痛苦不堪的声音随之传来。
每次梦到这里,拉斐尔都会惊醒,什么也不想做的躺在床上,任由自己一遍遍的随着那个梦开始由里到外的腐朽。
但是这一次拉斐尔却鬼使神差的加快手上的动作,撩开了烦着黄边的帷幔,看清了他生母的面容。她一点也不苍老,也不难看,孱弱为他反而平添了一份西子之美,她的手上紧紧的握着那对袖扣,那是她辛苦藏下来的全部家当,代表着家族往日的荣耀,也寓意着她最后的希望。她想把它交给她的儿子,那个自生下之后没多久就再也无缘得见的儿子。
这些年她每天都在费尽心力的打听着住在赖辛堡的拉斐尔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旁人骗她的,但只要听到拉斐尔一切都好,她就能开心上一整天。
听说他长高了,听说他会背诵拉丁文的《圣经》全版了,听说……他过的就像是个小王子,住在城堡里,出行有马车,仆从数百,前呼后拥。
真好啊。
她握着袖扣,就像是握住了儿子的手,早已经流光了眼泪变得枯竭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满满的喜悦。
她再次无声的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她从未有一刻怨恨过她的儿子,她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哪怕给他锦衣玉食的不是她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很好,这就足够了。
拉斐尔站在母亲的床头,看着她在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微笑里一点点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至死都浑身洋溢着幸福。
莫名的,拉斐尔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首他不该记得却总觉得异常熟悉的民谣,温柔,干净,又令人身心舒畅。据说那是很多贵妇都爱唱给自己的孩子听的摇篮曲。拉斐尔忍不住的猜想,也许在他没有记忆的幼儿时期,他的母亲也曾这般给他唱过,充满了无限的爱意与期待,为他遮风挡雨,想他光明未来。
当拉斐尔真正醒来时,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哼唱,来自于他身旁正在伏案奋笔疾书的奥古斯特。
是了,之所以觉得曲子熟悉,是因为拉斐尔曾见过琼安这么哄着穿着儿童长袍的奥古斯特啊。
那日是奥古斯特的洗礼,在王室惯用的小教堂内,奥古斯特穿着黑太子小时候洗礼时穿过的绸缎长袍,用金线绣着繁复贵气的鸢尾花花纹。软弱无骨、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不断的蹬着腿,很不满被理查二世抱在怀里,因为很显然的,理查二世并不太会抱孩子。
浑身都仿佛闪着母性光辉的琼安轻笑了一声,让黑太子从弟弟手中抱过儿子,开始在他耳边清唱,声音柔美,曲调悠扬,一点点的哄着孩子安静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从上帝的雕塑背后射下,就像是一道万众瞩目的光,照亮了琼安美到惊心动魄的侧颜,也照亮了奥古斯特打了个满是奶味的哈欠后一点点睡去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娇嫩似花,白皙如脂。那一幕就像是从圣经里走出来的故事,圣母抱着刚刚诞生的小天使,美好到无法想象。
拉斐尔大概是个天生注定的变态,面对这样温柔的一幕,别人肯定都会不由得软下心肠,唯有他却升起了无边的怒火和破坏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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