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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出来逛街,第一站肯定是卖干货、香料的坊市。齐国河运便利,商贸达,临近又是同样长于经商的宋、卫、郑三国,因此有不少别处难见的药材。可惜海外贸易的雏形都未出现,那些原产地不在中国的药材,怕是要再过几百年,才能随着驼队和海船抵达中原。
楚子苓挑起药材可比寻常女郎挑饰讲究多了,足足花去了一个时辰,再把一整条街逛了个遍。回过神来,才略显尴尬的对田恒道:“让你久等了,可要去别处看看?”
田恒混不在意,让跟来的仆役先拎东西回家,自己则亲自驾了车:“带你去别处看看。”
临淄的坊市他们不知已逛了不少遍,还有她没见过的地方?楚子苓颇为好奇的上了车,就见田恒驱车拐过了两个街道,直穿河渠,向着城中心而去。这里已经到了贵族区,若是按后世的标准已经进入了二环,能紧挨宫城居住的,绝对即富且贵,难道是带她去奢饰品店?临淄的商业规划这么先进,还有cbd商圈?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楚子苓瞧得越仔细,然而又行一段路,街上画风就是一变,只见长街两侧,闾门尽开,高挑妖艳的女子们全不顾冬日天寒,个个衣衫单薄,倚在门边。瞧见了来了车驾,数不清的彩帕招展起来,娇声不断,甚至有几位离得近的,已经两眼放光,扑了上来。
“君子可是来玩耍?奴家中有玄酒、椒浆,上好清醴!”
“奴善琴箫郑舞,愿为君子献艺……”
“若君子垂怜,奴可不收夜资!”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嚷成一片,差点连路都堵上了,楚子苓面上哪还能挂的住笑。车上明明坐着两人,她却跟突然隐形了一样,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只关心田恒一个。楚子苓从来都知道他招女人喜欢,两人也不过是“普通好朋”,却仍压不住口中酸涩。
田恒稳稳控制着轻车,理都没理那群女人,只对楚子苓道:“店还在前面,穿过女闾便是,坐稳了。”
说着,他抖了抖缰绳,马儿骤然提高了度,这下左右女子也不敢拦了,纷纷惋惜无比的退回了各自闾前。
刚抓住车轼,一转眼,那群恼人的莺莺燕燕就被抛在脑后,楚子苓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处就是女闾?”
女闾的大名,她当然听说过,正是当年管子的“创举”之一,让女子卖-笑迎-客,收取花捐,充实国库,算是青-楼业的先祖。身为女人,楚子苓对这种地方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但她也没想到,女闾竟会设在这里。
然而转念一想,就现在阶级的划分,这样的“消费”肯定也不是给泥腿子的,在城市中心地带设置女闾,随即衍生出个高档消费市场也不奇怪。忍不住,楚子苓回望去,立在闾门前的身影风姿各异,却也有一股难以描摹的生气,就似浓墨重彩的画卷。
也许在这个残酷的春秋,此处也是这些女子的乐居之所吧?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楚子苓垂下了眼眸。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倒是让田恒尴尬,故作遮掩的解释道:“应当就在前面了,我不常来这边,也是听人提起那店铺……”
楚子苓撇他一眼,简直难忍腹诽。是啊,以他这身段模样,还有此时彪悍无比的风气,田恒哪需要到女闾寻-欢?到这“虎狼之地”,谁睡谁还说不定呢。
谁料,刚一分神,前面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贱奴!给吾站住!”
被那处于变声器的公鸭嗓刺得打了个激灵,楚子苓猛地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两个汉子怒目持刀,一人拎着木匣,一人扛着绢匹,正自包围圈里杀出,而被护卫围在中的,是一个坐在地上,单手捂脸的少年,也不知是被打了还是砍伤了。
“有人劫财,俯低头。”田恒简单吩咐一句,就扯了扯缰绳,车驾立刻转了个向,朝那两个歹人冲去。
似是没料到还有路人帮手,那两个大汉面露凶光,其中一人竟扔了木匣,大步朝轻车奔来!街道不算宽阔,车又能快到哪里?那大汉也是个悍不畏死的,只一侧身就躲开了奔马,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攥住了车栏,就想登车。
然而下一刻,那只手“嗖”的一下飞上了半空,鲜血飙出,那汉子惨叫一声,失了平衡,栽倒在地。只听车轮“咯吱”两下,似碾过了什么,一阵颠簸,而此刻,田恒已经单手勒缰绳,用力一扯,马儿嘶鸣一声腾起前踢。
这一下好巧不巧,正踹在那背向自己,持刀欲拦下追兵的匪徒背上,又是一声惨叫,那人口喷鲜血,扑到在地。
只是一个策马的时间,两名大盗都已亡命,饶是楚子苓见过不少市面了,也忍不住呼吸急促,面色白。
“怎,怎会有人在这里劫道……”
楚子苓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说出了心底话,一旁田恒倒是收回了长剑,淡淡道:“国人勇於持刺,怯於众斗,故多劫人者。”
这是啥习性啊。楚子苓也是无语,难怪齐国是春秋第一个称霸的级大国,而且国力一直不弱,却始终难在列国征战中出头。个人勇武也不是用在这上面的啊!
两人交谈这几句,刚刚那个跌坐地上的少年已经爬了起来,取下佩剑,竟然疯了似得砍向那个已倒地不起的匪徒,那人背上登时血肉飞溅,谁料只砍了两下,也不知是别住了骨头,还是戳中了石头,那华美长剑“咔嚓”一声折成了两段。
本来就用上了浑身气力,猛然失去了支撑,少年根本稳不住下盘,仰面栽倒在血污之中,这一下简直跟把猫扔进了水里一样,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啊啊”怒叫两声,双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公,公子!”身后护卫皆是大惊,赶忙围了上去。这是伤到了哪里?遇到劫匪就已经要命了,若是这位再伤了,他们怕是没有命活!
田恒眉头一皱。公子?这是齐侯的儿子,怎么跑宫外玩了?还只带这几个兵卒,简直不知所谓。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楚子苓已经起身下车,向那边跑去。田恒楞了一下,目中突然有了点复杂神色。这些天子苓在家安安稳稳,面上也常带笑,但身上总缺了些什么,而到此刻,那股精气神又回来了。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比施术救人重要呢?
见有人朝这边跑来,守在外面的宫卫都举起了手中刀剑,高声叫到:“止步!”
他们虽然帮手杀了匪盗,但终究是陌生人,此刻公子受伤,怎能让人轻易接近?
楚子苓楞了一下,刚想解释什么,身后就传来个声音:“吾是田工正之子,这位乃是家中奉养的神巫。若想救公子性命,还是让开为好。”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极有魄力,几个宫卫都是一怔,楚子苓已经高声道:“惊厥昏迷可是急症,尔等要看他毙命吗?”
人都厥过去了,还能怎样?那几个宫卫一听,面上就显出犹豫,这时,刚刚扑到那公子身边,白面无须的男子尖声道:“是大巫?快!快请进!”
见寺人下令,几个宫卫这才退后,让开了道路。楚子苓也不管那面色焦急的中年人,跪在地上直接翻开了少年的眼皮,先查瞳孔,再探颈脉,随后挪动手足,探脉辨症。呼吸不应,双目紧闭,四肢厥冷,果真是气厥。
一旁寺人见这大巫既不念咒也不施法,只摸来摸去,已急出了一头冷汗:“可还有救?!”
楚子苓颔,自袖中摸出了灵九簪,弹毫针在手:“怒急攻心,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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