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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书悦本就瞒着徒弟自己离开，而对方不仅追上来还顺手救了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陆怀清。

却见陆怀清面上笼着的白光散去，现出真容。赤黑色的魔纹从额角向下蔓延，盘根错节爬满了整张脸，丝缕黑气顺着纹路流淌，似有长虫在皮下蠕动，顶得肌肤一寸寸凸起又凹陷。

见状，书悦神色微怔，而于千星已然冷嘲出声：“难怪要遮着脸，确实长得不方便。”

“找死！”陆怀清本抬手捂着自己的脸，闻见这句当即怒吼一声再度攻了上来。

不等书悦反应，于千星当即迎了上去，手持一柄灵力凝成的光剑与人缠斗在一处。

大概是被他们刺激得太过，陆怀清失去理智，攻势激烈疯狂，招招致命，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令人难以招架。

书悦眼见两人从眼前打到天边，化作两道模糊白影，难舍难分，有些插不上手。但见徒弟不落下风，便只专心应付涌来的浓稠黑雾。

片刻后，不知陆怀清对于千星说了什么，只见徒弟动作一顿，竟是露了破绽，被对方当胸拍了一掌，身形猛地从高空坠落。

书悦余光瞥见，上有化作千万条蟒蛇的黑雾扑袭，下有热烈火海亟待将他侵吞，顾不上许多，反手一挥生花笔，操纵方才召出的花龙冲出，欲将他接住。

所幸花龙不辱使命，成功载着他冲天而起，一个甩尾便将追在身后的大片黑雾碾碎。

她紧忙飞身至徒弟身侧，却见对方看上去并无大碍。

反观陆怀清倒是浑身挂彩，唇边淌下一缕殷红，扶着胸口□□，在半空摇摇欲坠。

孰胜孰负一目了然，她微舒口气，又忍不住骄傲地勾唇。

但不等她说什么，徒弟神色骤变，猝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入怀中，拥着她背过了身。

耳畔随即响起一声短促而低哑的呻吟，书悦睁大眼，看见于千星的身后，潮水般的黑雾正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身体。

紧接着，徒弟光洁的额头当即爬出几道细长的黑线，发顶的银白长角隐约变得乌黑，眉心的冰蓝火苗染上血色，幽蓝双眸变得猩红，连眼白部分都被血色侵占。

“于千星！？”书悦瞳孔骤缩，生花笔飞速划了一道，将黑雾斩断、隔绝，双手捧住徒弟的脸，又颤抖着指尖去摸他额头上的黑色纹路，“你、你怎么样了？”

徒弟没应声，嘴唇抿紧艰难隐忍着什么。而陆怀清在不远处看着，仰头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好、好！当年他便吸收了许多怨气，纵使他是鱼龙，加上方才的量，也该撑不住了吧？这下你的好徒弟也是怪物了，如何？你也要杀了他吗？”

怪物？杀他？

一阵嗡鸣之后，耳畔陡然静寂，连风声都消弭，唯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擂鼓般清晰，血液在经脉中奔腾呼啸，灼得全身发热发烫。

“陆怀清！”书悦猛地转头看向陆怀清，如水般清亮的黑瞳隐约闪过赤色，折出凌厉迫人的杀意。

她向对方伸出手，五指张开，而后猛然收拢。

只见陆怀清身周似是凭空多出了什么，空气隐约泛起涟漪，闪过几丝银亮的光。

紧接着，他整个人似是被无形的绳索吊起，四肢被扯成扭曲的弧度，衣衫与肤肉被一寸寸切割，鲜血如注。头颅滚落的瞬间，他的身躯便化成黑烟消散。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而已，他连惨叫出声都来不及。

书悦回过神来顿觉头晕目眩，强咽下喉间涌起的猩甜，又操纵花龙载着他们降落地面。

她正欲察看于千星的情况，长风骤起，花海翻涌，馥郁香气随之沁入鼻腔，眼前忽闪过些许光怪陆离的画面。

白衣的少年俊美无俦，天资卓越，身世显赫，从小到大身边总围着许多或真心仰慕或阿谀奉承的人。

他游历天下时总背着一把古朴的剑，带着那柄剑四处斩妖除魔，时日一久便声名远播。

人人视他为正道楷模，拥他坐上仙盟盟主之位，将他捧上神坛。

却不知，这座上的“神”，其实与他们一样，也只是“人”，有私欲，会犯错。

世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所希望见到的、听到的。

于是他的辩驳被恶意歪曲、被淹没，他的心被一箭又一箭扎成千疮百孔。

他的模样也变了，变得敏感、多疑，与世人口中的自己逐渐接近。

他甚至不敢与昔日的爱人对视，怕对方眼中映不出自己，也怕映出的自己面目全非。即便对方是一路陪他走过的t同伴，就差将真心剖给他看。

他曾经给出的承诺一拖再拖，兑现遥遥无期。

直到他被放弃，他也放弃了自己，任由魔纹继续生长，污染他的身心。最后覆上假面自欺欺人，任魔驱使他的身躯。

花香散去以后，书悦回过神意识到方才看见的是什么，不由轻叹口气。

——师父，鱼龙一族守护了天下人，绝不是顽固迂腐、懦弱无能之辈。曾经的您也是。所有的事都有意义。

即使她有话想说，陆怀清也再听不到了。

她看向于千星，正见对方一动不动，殷红双眸紧锁着她。

紧接着竟是猛然抬臂，手中攥着一把灵力凝成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书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反手一拉，数道丝线缠着于千星的手腕猛然拉开，强硬制止对方，“于千星，你疯了吗？！”

她咬牙怒斥，又有些后怕，抬头狠狠剜了徒弟一眼。

却见对方摇头，双眸变得湿润，低哑着声道：“我没有自信……”说着，眼尾淌下一道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