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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阑珊忙还了礼,因这里腌臜,里头的人又给关了很久,病的病弱的弱,都倒在地上,这常先生好不容易才抓着栏杆爬了起来,还颤巍巍的,其他人也都撑着起身,扭头打量。
舒阑珊忙叫常先生坐了,自己便撩起袍子蹲在旁边:“各位,我长话短说,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给人拉了来,非我要查淳县这边决堤的情形,你们也是知道的,本来是各管各事,你们淳县的情形我如何了解?但是那位爷看着很不好惹,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她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又说:“我知道大家都给关了很久,我比你们还不如,人微言轻的,可是……”她回头看了眼,送自己来的那个赵世禛的侍卫远远地站着,应该是听不到这里的话的,谨慎起见她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可是黄监造早就给扔了下河,各位却还好好的,既然还有一口气,未必就没有转机呀。”
大家本来满面颓丧,听到舒阑珊说了这句,每个人的眼中都透出了一点光。毕竟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常先生有点激动:“舒监造!你、您若是能救我们的命,就是我们再生父母了!”
其他人也都拼命蹭了过来,纷纷点头:“求舒监造救命啊!”
舒阑珊抬手安抚众人,说道:“我希望大家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毕竟……这会儿不说也没什么机会再说了。”
“可是、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呀。”常先生说。
舒阑珊道:“不要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河堤坝去年监造时候的账目,我都要看的。”
也许是她这种温温和和不疾不徐的态度感染了大家,众人从那种濒死的紧张压迫感里缓解过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阑珊把听到的有用的顺便记在册子上,足足两个时辰,才听完了每个人所说的。最后她问:“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希望不要瞒我。”
大家齐齐点头。舒阑珊问:“堤坝营造的时候,是否有过偷工减料?”
一阵沉默后,常先生叹息说:“舒监造,你是知道的,黄琳在京内有人,堤坝营造是他说一不二……我们、其实曾经听了点风言风语……”
舒阑珊离开监牢后,沿街往回走。
确凿无误了,堤坝的确有问题。
可是自己知道的,贵人当然应该也知道了,这样显而易见的“真相”,为何贵人还要自己再来走一遍?
心里像是闪过一道光,但在舒阑珊还没弄明白之前,耳畔听到一声惊呼。
不知哪里来的水飞溅在她的袍子上,舒阑珊定定地站住脚,看到一个妇人拉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伸手在屁股上打落:“你这顽皮的孩子!不让你玩非要玩儿!”
地上跌落着一个木盆,盆内泡着些要洗的衣裳,因为碰的裂开,里头的水顺着缝隙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跟我没关系,是这个盆本来就坏了!”男孩子挣扎着辩解。
“原来还能用,给你这样一碰就全完了!”
妇人一边痛斥男孩子,一边向舒阑珊致歉。
舒阑珊的目光越过这对争吵的母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破了的木盆,水越来越急,里头的衣裳甚至都跟着挤出了一角,随着水流摇摆,而那个缝隙在她的面前逐渐的放大,仿佛是堤坝的一角给洪水冲的溃决,铺天盖地的汹涌水流扑面而来。
舒阑珊回头看向跟随自己的侍卫:“劳驾,我……想再去南阳河看看。”
这一去,直到下午才回来。
西窗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还以为舒阑珊是逃跑了,听侍卫说她去了南阳河,西窗才蹦跳着回来禀告赵世禛。
还未进门,就听见飞雪的声音:“属下不明白,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营造堤坝的时候动了手脚,有供状,人证,还有那些漏洞百出的账目,已经足以向太子殿下交差,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叫这个舒阑珊来查?”
西窗一愣,听到赵世禛说:“黄琳是谁的人?”
“河道监造隶属工部,人尽皆知是杨辅派系的人。”
“东宫跟内水火不容,可如今圣上显然更信任内,就算我查明黄琳中饱私囊,以圣上对于杨时毅的信任,也未必就真的降罪于他,而我却得罪了杨成毅,杨大人看似宽仁实则心胸狭窄,又很护短,他未必会相信黄琳谋私,却会因为东宫的关系,认定本王是故意陷害他。”
飞雪连连点头:“所以……殿下您就找了个挡箭牌?可是那姓舒之人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是不是不足以祸水东引?”
“无名之辈?”赵世禛笑了笑,“你可知舒阑珊的来历?”
“高歌曾查过,此人是四年前携妻带子来到太平镇的,原本是江南人士,因为太平镇缺一个监造的缺,才由他补了。”
“他一个外地人,毫无资历,怎会成为监造?”
“是说有个地方上的耆老举荐的?”
“那个举荐之人是谁?”
“这……只听说姓晏。”飞雪说着,见赵世禛瞥了眼旁边的茶盏,她忙躬身送上。
福鼎白茶的香气很柔和,氤氲散开,赵世禛慢慢地啜了口:“当初,杨辅才进工部的时候有一恩师。”
“晏成书?”飞雪一震:“这举荐舒阑珊的,莫非就是那个跟‘国手天开’计成春并称为‘工部二成’的晏主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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