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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胡婕妤!昨天傍晚您去侍奉圣上,是小人领的路,路上有颗石子,还是小人帮您踢开的!婕妤您还记得吧?”一名瘦瘦小小的宦官对着飞鸾谄笑,两只手像苍蝇一样上下直搓,可是飞鸾哪里能记得?
昨天根本不是她去侍寝的好不好!
飞鸾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勾头,目光越过簇拥着她不停拍马的人群寻找到轻凤,盈盈求救:“姐姐……”
轻凤远远看着被众人包围的飞鸾,心中先是五味杂陈,之后便涨满了浓浓的郁卒,只能背转了身子向隅而泣。这向隅而泣四个字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蹲在墙角里哭”。
夜市
就在文宗慷慨册封飞鸾和轻凤的这一天,一大早永崇坊的华阳观厢房里,全臻颖趁着李玉溪熟睡之际,从他怀里摸出了一枚玉梳来。她盯着手中这枚样式素雅的卷草涡纹白玉梳看了半天,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把正在酣睡中的李玉溪狠命推醒:“冤家!快给姑奶奶我起来!”
“唔……”李玉溪抱怨着呻吟了一声,张开惺忪睡眼,一看见全臻颖发青的脸色和那枚雪白的玉梳,再浓的睡意也顿时消散了一大半,“这……你是怎么找到的?”
全臻颖眼波一横,充满威慑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昨天不是说,钱袋丢了没买着玉梳么?那这枚玉梳是怎么回事?”
李玉溪愣了愣,随即尴尬地一笑道:“好姐姐,钱袋是真丢了,这玉梳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那是捡的?抢的?骗的?”全臻颖盯着支支吾吾的李玉溪,兀自冷笑道,“姑奶奶我入道前,好歹也是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的人。实话告诉你,这白玉梳不是什么寻常之物,而是最上等的和田羊脂玉,除了侯府王宅,寻常难得一见,价值何止千金?你这毛头小子平白得了此物,不是大福就是大祸!快给我从实招来!”
“呃……”全臻颖连珠炮一般的责问轰得李玉溪头昏脑胀,他无力抵抗,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可没有坑蒙拐骗,这个是别人送的……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一件事吗?就是那次我跟你进宫做法事,无意中撞见宫妃娘娘的事。”
“嗯,那又如何?”全臻颖先是狐疑地盯了李玉溪一眼,跟着倏然睁大双眼,试探着小心地问,“你见到她了?这梳子是她给你的?”
李玉溪红着脸,唯唯诺诺地承认:“我也没想到昨天会遇见她,而且她还是一副姑娘家的打扮。”
全臻颖艳丽的脸庞变了色:“这些事为什么昨天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把梳子给我看?”
“我这不是想着还要还给人家吗?”李玉溪无辜地望着全臻颖,很是认真地回答,“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能收下这枚梳子,所以有机会一定要把这玉梳还给她。”
不料全臻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手将那玉梳斜□了自己的发髻。李玉溪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抬手阻止道:“别,这样不好啦,等我再替你买一个……”
“去,凭你能买什么好的给我?再说了,你有什么机会再见到她?”全臻颖打开他的手,笑着转过身对着菱花镜照了又照,“呵,你和她还真是你来我往、忒煞情多,也不怕我恼火。”
“没有的事。”李玉溪忍不住皱起眉头辩白,不知为何看着全臻颖得意的样子,自己心里会很不开心。
“没有?那你倒是替我把玉佩讨回来呀?”
李玉溪一怔,想起昨天飞鸾拿出玉佩给自己看时,那张在雨后的街市上显得羞涩而动人的小脸,心就不自觉地一软,本能地抗拒全臻颖的要求:“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值得特意去讨,再说了,我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哼,这谁知道,”全臻颖听出他语气中含着一丝惆怅,于是怫然不悦道,“她能撞见你一次,就保不齐有第二次;我倒问你,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宫来的?”
“这我可不清楚,她只对我聊起过,她近日随驾住在曲江离宫,因此宫禁并不严。”李玉溪此刻已是了无睡意,他索性穿衣下榻,一边漱洗一边望着全臻颖袅娜的背影道,“对了,我的行卷都已经准备妥了,什么时候姐姐能帮我递给公主看看?”
“急什么,你明年才参加科举呢,迟些再替你引荐也不迟。”全臻颖没有回头,只是乜斜着双目往后瞄了一眼,气定神闲道。
所谓“行卷”,就是专门为“干谒”准备的作品集。唐代的科举考试前,应试的举子会将自己平素得意的诗文汇成“行卷”,投给当时在朝堂、文坛上地位显达的名士以求赏识,从而提高自己的声誉,这就叫作“干谒”。如果某个举子的作品能够获得显达者的赏识,那么这些贵人就会去向主试官推荐这位举子,这样主试官就可以在阅卷之外,再参考举子平日的才学和声誉来择优取士。
此举在唐时蔚然成风,时至今日仍大名鼎鼎的诗人王维当年在参加科举前,就因为得到了已经入道的玉真公主的赏识和推荐,才会在当年的科举考试中顺利一举夺魁。
李玉溪走的,也不过就是一条寻常路。他如今既有求于全臻颖,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即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耐烦,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看她梳妆,再也没多说过一句话。
三月天孩儿脸,眼看着这天才晴了两日,恼人的春雨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正在曲江上泛舟的胡婕妤和黄才人穷极无聊,于是同时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杨贤妃果然厉害啊,我们恐怕才得宠就要失宠了,”只见黄轻凤撇了撇小嘴,愤愤道,“已经足足两天那皇帝都在杨贤妃宫里过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怕要被塞进冷宫啦。”
“啊?”一旁的飞鸾这时怔怔回过神,眨着雾蒙蒙地黑眼睛望着轻凤,一脸的呆滞,“我们要进冷宫了?为什么呀?”
轻凤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揉揉自家小姐的脑袋,安抚她道:“嗯,你就继续这样不识人间疾苦吧,也挺好的。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撑着呢。”
飞鸾感动得刚想对轻凤掏心挖肺一番,却听她紧跟着又道:“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尽想着你那小情人了吧?不如今天晚上你就干脆出去会会他?”
“啊?!”飞鸾的脸立刻涨红起来,不禁举高了扇子遮羞,“姐姐,你要我去华阳观找他吗?可是,我好怕……”
“怕什么?!”轻凤听了飞鸾没出息的话,立刻攀在她肩头耳语道,“你瞧,雨打芭蕉的春夜,寄住在道观的年少书生点上了红烛、翻开了书卷……此情此景,你说是不是还差了点什么?”
“啊,差了什么?”不开窍的飞鸾依旧懵懵懂懂地问轻凤。
“傻瓜,当然是少了一位敲他窗户的狐狸精啊!”轻凤尖尖笑了一声,拿扇子拍了一下飞鸾的肩,“快去吧,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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