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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脸上凝重的神色，麦师傅反倒安慰起我来：&1dquo;死啦师傅，你也不用太担心。用一句你们中国的老话来说&1squo;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的时局，不是我们这些已经上了天的人能够左右的。你还是不要太操心了。我听说，你有儿子了？这是个好消息啊！可是，死啦师傅，你的太太在哪里？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听到他提起宝儿，我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不由得会心一笑。正想着怎么回答他这个难缠的问题时，兽医已在边上替我答到：&1dquo;麦师傅，我们团座原先也不知道。他是到了这天上以后才现的。他对这事糊涂着呢，不能和他打仗时的精明比啊！”

  &1dquo;老麦，你有几个孩子啊？”我马上以攻为守，转移着话题。

  &1dquo;我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已上中学了，十三岁；小的是个女孩，八岁了。我非常地想念他们。”老麦动情地说。

  &1dquo;那这次你回去就可以看到老婆、孩子了，可以好好陪她们一段时间，还可以去给她们托梦啊！”想到托梦，我心中只感到一阵甜蜜。

  &1dquo;是啊，她们应该是早就知道我阵亡的消息了，真希望现在她们的悲伤已能有所减退，我希望看到她们过上平静的日子。”老麦说到。

  &1dquo;老麦，你们美国人是怎样看待寡妇再嫁？就是像你老婆这样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如果她们以后改嫁了，你们美国人是否会有所评论？”我不由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我的心中想着的是茉莉。

  &1dquo;死啦师傅，我们美国是一个崇尚自由、民主的国家。我们尊重每一个人的个性，和他按自己意愿生活的权利。我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你们中国，还讲究着寡妇要为死去的丈夫守节之类的规矩。我只是想说，那是非常不人道的社会习俗。我这次回去，去看看我的妻子、孩子，如果时间已带走了她们的悲伤，如果她们已重开始了的生活，只要她们过得幸福，我都会很愉快地看着她们。然后，我想，我不会去天堂，而是会选一户好人家，再次来到这人世上。这个世间虽然有战争，但是也充满着人情。也许我的下一世，还会有缘遇到像你这样的中国兄弟。”

  &1dquo;老麦，咱啥也不说了。希望你的下一世人生能更加幸福！”我带头，我们一帮子老炮灰都和麦师傅热烈地拥抱着，欢送着这位异国的弟兄。

  第28章

  （一）

  国共双方的&1dquo;重庆谈判”还在谈着，到了1o月1o日，双方签署了《双十协定》。国民政府方面接受了□□提出的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承认要坚决避免内战，老百姓们总算是能暂时过上一段太平安生的日子。

  宝儿现在快要满一周岁了，他正是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是最可爱也最磨人的时候。每天，我都会抽空去看一会宝儿，在他的笑脸和呢喃中，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12月份，宝儿的周岁生日快要到了。

  这天下午，我来到茉莉家，她正在缝纫机前专心地做着她的加工活。宝儿被安置在她身后的一个立桶里面。那是一种木制的腰鼓型的大桶，最下面有隔层，可以放置炭盆取暖。宝儿这个小家伙，现在可不肯坐着或躺着，他要竭尽所能地保持站立着，小手拍着立桶边缘，小嘴还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

  我来到他的桶前，蹲下了身子，冲着他做着鬼脸。自从那次去给茉莉托梦了以后，现在白天去看她们，她好像也能感应到我，只是听不到我说话，不能直接交流。而宝儿，好像一直都能看见我的样子。我冲着他变换着不同的表情，做着不同花样的鬼脸，玩着我打小就熟练的把戏。而宝儿他也冲着我不停变换着表情。

  终于我的表情出了这个小人儿的理解范围，他的脸上开始多云转阴，阴转快要下雨了。我心里正懊恼着，忽然听到一直在响着的缝纫机声停了下来，不由转了身去看了看茉莉。只见她回过头，看着我们，脸上带着一股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喃喃说到：&1dquo;你回来逗宝儿，也不好好哄哄他，你看你都要把他给逗哭了。你就不会多笑一笑嘛！”

  听着她娇嘖的埋怨声，我连忙冲着她贱兮兮的一笑。心想着，这不是没经验吗？谁知道这小孩子比日本人都难缠啊。我连忙转回身开始向宝儿展现我不同的笑脸。微笑、大笑、得意的笑、尴尬的笑、献媚的笑、暧昧的笑、爽朗的笑、洒脱的笑、不羁的笑、还有皮笑肉不笑。我真没有想到，做笑脸比做鬼脸还要难多了。好在，宝儿就像是我的一面小镜子。他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注视着我，渐渐地同步绽放出笑容。从微笑逐渐到尽情尽兴的笑，反而是我被宝儿逗得更加开怀不已。我偷眼瞅了瞅茉莉，她停下了她的活，正在看着我们，嘴角挂着忍不住的微笑。也许我们这一大一小酷似的两张笑脸，是目前最让她感到幸福的东西。

  如果能让她暂时舒展一下眉头，停下来休息片刻，也是目前能让我感到最幸福的东西。

  （二）

  正当我把宝儿逗得不亦乐乎，咯咯大笑的时候，我还是注意到了窗外的人影晃动。我仔细一看，是克虏伯正拼命地向我挥着手，像有急事的样子。平时他们知道我来看望宝儿，一般都不会特地来叫我回去，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吧。想到这儿，我冲宝儿最后做了一个鬼脸。宝儿看着我，一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嘴里出&1dquo;哦，哦”的声音。我经过茉莉身边，再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