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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今日设宴本就是邀你们陪哀家吃顿饭罢了,不必拘礼。”太后声音中带笑,比她想象中要年轻。
许文茵随周围人起身,抬起头时遥遥往上首一瞥,看见严太后的身旁还坐了一个男人。
头戴金冠,紫色袍服,侧边绣着龙虎金纹。这是身份的象征。
可殿内的人,包括方才的给使,无一人提及他。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像为了求证梦里那个突然冒出的陌生姓名。可惜视线最终只够到他白净削痩的下颌。
秦追,在如今太后掌权的朝中,形同虚设的天子。
她十八岁那年,会被太后点进宫里,伴他左右。名义上是皇后候选,实则是为了将自己困在宫中。
再后来,谢倾会率六千大军突破城门,逼宫太后。天子被推上风口浪尖,最后死在谢倾的刀下。
谢倾,那个在梦里绑了自己还狠狠捏了她的脸,可怕得跟阎王一样的男人。
许文茵顿时觉得嘴里的肉圆子都难以下咽。
宫里规矩繁重,汤菜搁了很久早就凉了,许文茵本就是吃饱了来的,意思意思用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向魏氏和许三娘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席。
她出了正殿,右转步上宫廊。殿内殿外都太吵,叫她没法静下来整理思绪,如今被寒风一吹,脑子清醒许多。
可还没走两步,她又停下了。
面前的红柱旁倚靠着一个人,风吹起他交叉于胸前的暗红袖角,腰间几根玉坠子在叮当作响,许文茵条件反射地先僵了背脊。
……为什么自己总能碰见他?
她提起裙摆转身要走,后面响起声音:“等等,别走。”
鬼使神差的,她真就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谢倾撑着柱子往前挪了几步,步履不稳,许文茵感觉到了,他的另一条腿虽然踩在地上,却没用上力,动作古怪。
“你……怎么了?”她问。
“我,”谢倾顿了下,“……腿疼。”
腿疼?
许文茵微愣。
说来……前几日太后因着苏二是罚他跪了两个时辰,莫非,是那时跪伤了?
谢倾见她没反应,但也没有转身要走,便扶着柱子往前跳了跳,缩短了一点与她的距离,“殿里不是正摆宴呢么,你一个人跑出来,宫里的菜不好吃?”
许文茵心道和你有甚关系,自己受了伤却还没事人似的跟她聊起天来了。她没答话。
旁边谢倾又问:“你冷不冷?要不赶紧回去?”
这话许文茵倒是听进去了,立时转身要走,后面那人又唤:“哎哎,等等。”
她一顿,“小侯爷还有事?”不是你叫我走的么?
谢倾扶着阑干,单脚往前挪了几步,“宫人这会都在殿里忙,我在这儿受了伤,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他嘴上这么说,面色倒瞧不出病态,眼尾微翘着,黑眸中倒映着宫廊下燃着的灯笼烛光,仿佛淬入了星辰。
若非另一条腿的确垂在后面,许文茵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其实跪两个时辰也不算什么,我在西北时拉过弓,打过仗,还一拳揍死过野猪,就算受伤,第二日也好了。”谢倾自顾自地说,扒住阑干,踮脚蹦了蹦,蹦到她右手边,一顿,叹气:“可能是那天慈宁宫殿下的雪太硬,嗑着我了。”
许文茵:……
从头至尾,她分明只说过两句话,二人间却不见一秒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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