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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普利茅斯篇-3

“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稀里哗啦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惊醒，从床上跳起来，下意识地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声音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我提着油灯出门，马上又听到一声闷响。

船长室的门开着，利亚姆正手脚并用地把亚瑟往床上推，后者虽然醉成一摊烂泥，但仍有惊人的力气挣扎反抗。

“他不肯——乖乖睡觉！从床上掉了下来，要爬着去赌钱！”利亚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又低声骂了句脏话。

我很少见利亚姆如此失态的模样，当然啦，更别提亚瑟，他才是整晚都令我瞠目结舌，不断刷新我对他的光辉伟岸的印象。

“亚瑟先生，你还好吗？”我问道，不报希望他能听懂人说话了。

“玛姬，我美丽的小雏菊，令人怜爱的羊羔！”他用唱歌一般的语调嚷道，“我的宁芙…”

“潘神大人，您怎么醉成这样啦？”我憋着笑，配合他的演出，“来，给您看个有趣的东西。我前些日子发现了一副迪卡群岛的藏宝图，据说那里埋藏着上万瓶美酒佳酿。”

我引导着亚瑟坐在床边，拉下帷幔，边称赞宝藏价值连城，边扶他躺下。

“看，就是这个红色的地图。”我坐在床边，指着帷幔开始瞎编，“往西边航行，穿过海峡，再沿洋流的方向航行…”

“你的地图在旋转。”亚瑟安静了下来，皱着眉头盯着帷幔看。

“那是海浪。猩红的海浪，这里刚结束一场海盗们的厮杀。”我捂着嘴偷笑着，“您找到宝藏的所在之处了吗？”

当我看向亚瑟时，正对上他灼灼的视线，不由心跳慢了一拍。

“玛姬，我只是醉了，又不是傻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似乎真是醒酒了，眼神和腔调都清楚了起来。

“嗯…”

“你长大了。上次你躺在我床上时候，还比枕头大不了多少。”亚瑟深深吐出一口酒气，像只慵懒的猫，眯着眼看向我。

“也没有那么小吧。”我抗议道，亚瑟和利亚姆轻笑起来。

“利亚姆把你培养成了了不得的淑女呀，玛姬。”亚瑟咂咂嘴赞叹道，“就像你母亲一样。她在遇到老拜伦德之前，也是个亭亭玉立、谈吐有节的大家闺秀。”

“你也认识我母亲？”

“鼎鼎有名的忒提丝拜伦德，我若是不认识，就愧对了混在海上这些年了。人人都说她人如其名，有驱散风暴、带来好运的魔力，不然老拜伦德怎么年纪轻轻就在海上叱咤风云呢？”

“这是真的吗？”

“女人似乎总是个很好用的借口。”亚瑟讥讽道，“当然，稍有点智商的人都觉得是老拜伦德是为了博一个谦虚和琴瑟和弦的好名声。”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妥。”我说道。

“嗯，那是自然，老拜伦德就和我一样想当个体面人。不过，其中大有蹊跷。”亚瑟垂眼沉思，“拜伦德家族在百年前就是闻名不列颠的海盗团体，你父亲是家中的长子，却不愿意继承家业，流转于几大岛国做着正经的珠宝贸易，在那时候认识了你母亲。他们几年里也是发了一笔小财——当然啦，和背后的家族势力暗中保护着脱不了干系。说实话，拜伦德的孩子居然不当海盗？这在一段时间里都是个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那就意味着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权力、享受。”

“发了一笔小财？我知道你看不上那点财富，亚瑟，但这么说有失公允。当时威廉拜伦德可是英格兰最富有的珠宝商人之一。”利亚姆插嘴道。

“知道啦。”亚瑟懒洋洋地应和道，继续说，“不过，他又毫无征兆地放弃了积累的珠宝生意，转行带着妻子开创了托尔号。这小子最擅长伏击雷暴天受创的船只，自己却毫发无伤。短短三年名扬英吉利海峡，无往不胜。

“但他又在最风光的时候第三次做出了不寻常的举动。他和妻子藏起了托尔号和掠夺来的60万英镑黄金，反而隐居起来。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忒提丝怀孕了，我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也许是真的，你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但当然不是全部的理由。”

“这很奇怪，我有许多为什么。”我听得入了迷，思考起来，“他像是在被什么推着走，被迫追求什么或者逃避什么。”

“你说对了，玛姬。我正是这样想的。”亚瑟打了个响指，说，“这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世上唯一可能知道内情和黄金所在地的人，就是朗纳了，而且显然不止我们在找他。哎，要我说，他也是家族的悲哀。”

亚瑟说到这就止住了，他从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孩子们，睡前故事到此为止。再不睡觉天就要亮啦。”

他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十头鲸鱼也拉不回来。

在我和利亚姆离开船长室之前，我看到亚瑟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坐在写字桌前研究着一份海图。我们劝告了亚瑟醉酒后通宵很伤身体，但他对此不置可否。

爱尔兰篇-1

亚瑟曾经说，不沉舰的财富和名声足以让船上的所有人余生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但他们仍会定期劫一只幸运路过的西班牙商船当作消遣，然后以庆祝胜利为由举办宴会大吃大喝。我见过的几次打劫都毫无技术可言。亚瑟只看得上大型船，这种船的船长必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大老远见到不沉舰的旗帜就开始招呼船员把货物打包收拾起来，再谄媚地上交给亚瑟，似乎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弯刀砍成肉酱。也有路过的渔民小船，几个可怜的船员战战兢兢地仰望着这艘巨物。这时候亚瑟也不会吝啬给他们送上一点吃食和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