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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兰轻叹,“你刚刚没听到樊将军所说吗?想要保下百姓,就得把所有的士兵全部杀了,而我们这些人要自废武功,乖乖投降。如此才能保百姓一命。”
江秋羽闻言后,理智恢复了些。他哽咽出声,“可将士们也都是无辜的人……”
白清兰不急不缓的补充道:“但在你心里,百姓也是无辜的人!”白清兰轻笑一声,“江秋羽,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保百姓还是保我这身后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
白清兰今日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给江秋羽上一课。
他要告诉江秋羽自古忠义难两全,两者相权取其轻。
白清兰见江秋羽还在犹豫不决时,他字字发狠,句句逼近,“江秋羽,你自己说,保一人还是保天下?”
白清兰话音刚落,空中呲的一声,一支长箭,如蛟龙游蛇般,在空中穿云破雾。
“噗!!!”
鄞州城楼上,一抹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喷洒,染红了众人的眼,一具干瘦如枯骨的尸体从城楼上翻滚而下。
碰的一声,摔得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白清兰转身,只见张直跪在众人身后,他手拿弓箭,直直对准着城楼上的王婆婆,脸上无悲无喜,也没落泪。
空中一声惊雷炸响,倾盆大雨,瞬间落下。
楚熙见樊任没了人质,他趁热打铁,一声令下,“攻城!”
命令一出,身后的九万人紧握手中的刀枪剑戟向鄞州城门飞奔而去。
鄞州城楼上,万箭齐发,箭如雨下,鄞州城楼下,将士们将云梯架在城墙上,他们接二连三的爬梯登楼。
而南军则用擂木和巨石从云梯上滑落而下,许多兴军都被石块砸的一命呜呼,惨死在鄞州城楼下,又或者被擂木给推了下去,摔断手脚,摔破脑袋。
楼下的鄞州大门前,兴军抬着攻城锤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大门上。
城门被攻城锤撞得咚咚作响,但门内的南军却还在拼尽全力,咬牙坚持着以身抵门。
在这千军万马奔涌而过的战场上,在鄞州城门旁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张直抱着王婆婆的尸体痛哭流涕。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张直的身体,顺着他的泪水流到王婆婆的衣衫上。
“咳咳……”
王婆婆咳出一大口鲜血,染满了张直那粗糙泛黄的手,张直抽泣道:“阿娘、阿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直确实不是故意的,白清兰的一句话点醒了张直。
保一人死万人和保万人死一人只能选一个。
张直不是无情,只是在权衡利弊时,选择了白清兰身后的千万士兵。
为国舍家,此乃大义。
王婆婆虚弱的微微喘息,她一张脸惨白无色,沙哑低沉的嗓音有气无力道:“我儿大义,咱颇感欣慰。只不过啊……”王婆婆嘴中的血又蔓延而出,张直双手轻轻的捧着王婆婆的脸,哭的泣不成声,王婆婆忍着一身好似剥皮抽筋的痛,她痛的蹙眉却还强颜欢笑,“我儿终日无所事事,若以后阿娘不在了,你天天不学无术,也不出门挣钱,你和你爹该怎么办啊?”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母为儿忧,深思远虑。
张直哽咽出声,“阿娘,儿想从军!”
此话一出,王婆婆只觉全身的痛好似麻木了一般。她倒吸一口冷气,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吃力的说道:“咱出生时,你外祖母因生咱难产而死,在咱十岁时,你外祖父就去参军,因为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将军。可是,这天下想当将军的人何其多?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当一个将军要踩着很多人的性命才能往上爬,而你的外祖父就是被和他相同竞争的人给踩了下去,以此战死沙场,丢了性命……”
王婆婆泪流满面,他哽咽道:“你外祖父曾说,等他封侯拜相就来鄞州接咱回家,他临走前给了咱一个镯子,后来那个镯子就是咱最重要的东西……”
“咳咳咳……”
王婆婆痛的胸膛起伏,又咳出了一口鲜血,后被落下的雨水所冲散。
王婆婆哽咽道:“儿啊,阿娘不怪你这一箭,也不后悔嫁给你爹生了你,但这些年,阿娘一个人挣钱,养家糊口,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而这一箭下来,阿娘也就可以解脱了……”
这些年,当王婆婆看到别人家的儿子都能为自家父母分担时,看到别人家的老夫老妻在男耕女织,一同劳作时,他也不是没有羡慕过,他也曾期待过他的阿直能够收收那参军的心,而后找一份活,取一房妻子,再生个一儿半女,让他们这对苦命的夫妻到老了,也能享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可奈何,他的儿子不争气啊,让他到死都没享受到这样的生活。
不过也没关系,就算张直不听话,可张直却也让王婆婆享受了为人父母的快乐。
所以她不后悔!
王婆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急忙的喘着粗气,血水从王婆婆嘴里不断流出,打断了王婆婆的话,王婆婆咕噜着嘴里的血水,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阿娘一死,你没了束缚,就可以参、参军了……”
王婆婆语毕,她闭了双眼,骨瘦如柴的尸身静静躺在张直的的怀中。
张直看着不省人事,满脸污渍的王婆婆,心中揪疼,疼得他仰天长啸,嚎啕大哭。
“阿娘,阿娘……啊啊啊……”
张直声嘶力竭的对天呐喊,空中回应他的只有道道惊雷,将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映的更加惨白。
冰冷的雨水似冷箭一般,不仅落到张直的身上也好似贯穿了张直那颗砰砰乱跳,慌乱无措的心,令他又冷又疼,冷的瑟瑟发抖,疼得撕心裂肺。
一阵疯狂的宣泄后,张直因伤心过度而晕倒在了王婆婆的尸体旁,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天边一轮明月,缓缓升起,高悬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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