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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沉,从半落的窗子鼓吹进来的凉风吹乱了男人的头发,一根香烟几乎烧到了尽头,只余袅袅青烟。
冯锡尧没发动车子,事实上他的心情差不多沮丧低落到了极点。
不用李瑶或是任何人指责,冯锡尧自己清清楚楚,在两人这段关系里,自己那种不主动不拒绝假装看不到的行为是有多渣。糟透了。
而这种下意识的行为不管因为什么,李瑶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修长的手指拢在嘴边,脑海里浮现出妈妈不久前说过的话——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里的鸡毛蒜皮能好过很多。
知道这怨恨来的太不理智,就像个疯子。可冯锡尧这一刻真没法子压抑下那些怨怼。为什么丁勋要在这个时候弄清楚真相跑过来道歉扰乱自己的思绪?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决定要重新开始向前看了。
车子在楼下一直停了一刻钟才重新发动离开,而楼上窗口站在黑暗中的李瑶,怔忡的望着车子离开的殷红尾灯,久久未动。
晚上请媒体的几个朋友吃饭,冯锡尧真没喝多。
只是这两天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两杯红酒就成了催化剂,把那些一直强压着的头疼眼睛疼胃疼都激发了出来。
司机小王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老板一根接着一根的抽闷烟,脸色白的都有点吓人了。
“冯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去医院看看?”
“嗯?没事。”冯锡尧把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疲倦的揉揉太阳穴,自嘲:“年纪大了折腾不起,娇气的很。”
“怎么会,”小王是个会来事儿的:“冯总看着跟刚毕业大学生差不多,哪儿就年纪大了。”
“你小子,”冯锡尧夹了一根新的烟卷没有点,凭空点了点他:“净捡好听的说。前边找个药店,我去买点药。”
迈巴赫打着双跳靠边停了,小王利落的跳下车,一溜烟的小跑着去了药房。
冯锡尧摁了摁胃部,那股难受劲儿稍微缓了一点儿,可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神经痛。倦怠疲累如潮水,几乎兜头将人湮没。
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冯锡尧想,自己这几年真是劳心劳力,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手机恰在这个时机震动起来,是丁勋。
没力气吵架也没劲头怼人,冯大少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凑到耳边。
那边很安静,丁勋应该是在房间里:“你在外面?”
车窗没关严,街上的车水马龙混着人声钻进来,都不用怀疑的,异常好辨认。
“嗯。”冯锡尧侧过脸看向药店,绿色的灯箱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大字海报,27号会员日,部分商品75折。
“快九点了,还没回家吗?”记忆力的丁勋没这么婆妈,打电话更不会闲聊。也或许他冯锡尧是记错了。毕竟隔了六年。
“路上。”冯大少乖乖的:“晚上请几个媒体的朋友吃饭,才散。有事吗?”
“明天周一,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怎样了?”听到询问,丁勋也不再啰嗦:“我开价不高,有经验有能力没野心,不要你分红。这样的ceo你不要吗?”
饶是冯锡尧一直绷着神经跟这人打交道,谨言慎行注意分寸,还是被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丁勋身上的自我推销逗笑了:“丁勋你神经错乱了吗?我靠我腹肌都要笑散了……甭逗了,丁总这样的高精尖人才我要不起。”
“冯锡尧,”明明连名带姓的称呼会让人觉得生硬生疏,可是落这人嘴里,好像自然而然就带了分亲昵:“我不跟你开玩笑。”
“这要求合理吗丁勋你自己说,你图什么。”冯锡尧揉着脸上笑酸的肌肉,眼角余光看到小王拎着药店的购物袋正等着过马路回来。
电话那端的男人顿了顿,声音发沉,万分诚恳:“我想帮你,不那么辛苦。”
“用不着你可怜老子。”那种自我防护的反应像是本能,想都不想的话脱口而出:“六年时间,这套流程我早就驾轻就熟,不劳大驾。”话说的刺人又冷清,可是心里的发苦和酸涩只有自己知道。
丁勋给噎的好半天没说话,可是也固执的不肯放弃,就那么拿着电话沉默着,僵持。
“冯总,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牌子?”小王没注意自家老板在打电话,拉开车门忙不迭的递袋子:“中成药,药房那人说护胃的。还有板蓝根和白加黑……”
冯锡尧眼皮一跳,没等开口喝止小王的话,电话那边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生病了?胃疼?感冒?”
挂了电话,冯大少有气无力的扶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王心虚,从后视镜悄悄看一眼,喏喏的道歉:“对不起啊冯总,我没,没看到您在打电话……”
冯锡尧摆摆手,示意小王好好开车。
车窗外灯光璀璨,俨然不夜城一般,那么多的热闹那么多的繁华,回个身的功夫转眼散尽,好像也没什么跟自己是相关的。
脑海里自动回放出那人说一不二的沉声话语,硬邦邦的一点不讨喜,霸道自大——
“我马上到你那里去!”
百转千回,到底硬不起心肠。冯锡尧开口:“掉头,去汇金吧。”
“房子有点乱没空收拾,丁总凑合坐。”冯锡尧打开门,掉头踢踢踏踏往沙发那边走:“没拖鞋也没鞋套,不用换鞋了。”
一百四十平的房子稍显凌乱,不过因为东西不多,却也不会太夸张,倒是冷清的感觉更多一些。
冯锡尧平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多,更多时候都住另一处小公寓。城景loft,半层挑高四米八,面积三十平方。说起来可能很多人没法相信,这算是冯锡尧一个不好说与人听的怪癖。他一个人住,房子小点儿更能让他安心。最好是房门一开一览无遗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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