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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渚见状麻利地掏出了火源,但投出的时候却犹豫了,现下他满脑子想得都是万一上面井口不开,他俩可就真玩完了。
“就是现在!”
凌景途一声令下,江渚当即回过了魂,随即当凛冽的寒刃劈开井口时,下面的大火也涌了上来,而凌景途也已经带着他逃了出去。
许是少了这个发绳,这次的大火要比上次猛烈,而这怪物果然是怕火的,大火燎原的时候,它除了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却不知道怎样熄灭大火。
楼下的李华文兀自穿着那件老旧的条纹衬衫,外面仅披了一件破旧棉衣。他本讷讷地坐在教学楼下,可当他无意间抬眸看到四楼中间教室突现的火光,心口不由地咯噔了下。
他焦急地爬上了楼,然后愣愣地站在教室门前,试图伸手去抓什么。然而触到大火的一瞬,除了勾起十指连心的疼痛,却根本无计可施。
看着无法熄灭的熊熊大火,李华文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我受够你了!我终于摆脱你了!哈哈……我摆脱你了……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这一声声渐渐无力嘶哑的悲戚怒吼,似是要将这些年的怨念全部焚灭在大火里。只可惜这大火却烧不断牵扯他血肉的羁绊,他绝望地跪倒在地上,然后对着满目的火光,沙哑地喃喃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华文涕泪肆流的苦笑一声,他想,或许那些阴差说得对,他早已不是个人,走到今日他害过多少人,他已经算不清了,他只知道他还是害怕敲门声,之前只是因为怯懦,而如今却是因为做多了亏心事。
而他害过的第一个人却是她。他知道自己是恨她的,恨她活得悲哀,恨她给了他这样一种人生。所以他才会把她带到井边,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她骂了一顿,并将她喜欢的那个发绳扔进了井中,才堪堪抑制住他想把她推入井中的邪念。
听她清醒的时候说过,这个发绳上的珠子是他父亲祖传的好东西,不过他不稀罕,他不会稀罕那个抛弃他们的男人留下的任何东西。可她喜欢,她像宝贝一样把珠子穿在绳子上,并喜欢缠在头发上。
然而她真正喜欢的或许早已不再是这个发绳上的红珠,而是他为她扎辫子的时光。正是因为她念着这段时光,所以发绳丢了后,她便日日到处寻找,直到有一天,她恍惚记起了那口井,她凭着这些模糊的记忆去了井边,为了找回那个发绳,更为了她至死不忘的那些日子,她便像个傻子一样跳入了井中……
滔滔焰火袭卷门外的时候,李华文恍惚又看到了那处杂乱无章的小院,而他推开门的瞬间,她便急慌慌地走了过来,然后把不知道藏了多久的一把花生塞在了他手里……
嘴角微微一笑,弥留之际,李华文含泪轻唤一声:“妈,我回来了……”
大火里遗留的最后一簇发丝不知听到了什么,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漂浮着,但很快也消散在了无情的火焰中……
投胎
江渚是被凌景途揽在怀里,从窗口逃出的那片火海,而等他们再回头时,那间被执念缠绕的牢笼也已溃散在漫天的黑烟里,仅留下一些孰是孰非的恩恩怨怨,徒劳地盼着轮回经年,还能有抵补亏欠的机会。
李华文没有从楼里出来,也没有留下什么怨气冲天的魂魄,他一个活人常年接触死气沉沉的恶灵,不仅阳气受损落得一副沧桑迟暮的模样,其魂气也早已零零碎碎地被吞噬殆尽,即使化鬼也难以在世间滞留。冥冥之中,这或许也算是对他亏欠的人的一种补偿。
只是想来荒唐,他满腔怨怒,自认为进退维谷,无法回头,所以一辈子都想让自己摆脱禁锢的泥泞,但到头来,他最后想要的归宿却不是仓促追求的迢迢阔路,而是转过身时,那方已经落灰的寂静小院,以及桌子上温热的粗粝淡饭,还有他到死也不肯放下的那件寒衣褴衫……
那个躲在幕后的“鬼先生”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江渚原以为这个在校区留下咒符的“大鬼”会等他们得到镇祟石碎片后,不惜一切代价抢夺,可现在看来,那“大鬼”倒是颇为沉得住气,或是想等着最后一并坐享其成,于是这刀山火海便先让他们闯着。但江渚心里兀自纳闷,毕竟若是镇祟石碎片被魂司安藏着,那“大鬼”有什么筹码能从魂司手里得到这些东西
从枯井中取出的那枚珠子离开了死气的熏陶,再者被江渚的魂气一压,倒是格外得老实。而凌景途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很快,除了袖子被划断,并没有啥大毛病,连包扎的医药费都给江渚省了。
不过经过上一次的发热危机,为防凌景途不打招呼地晕死在路上,江渚还是忧心忡忡地捧起凌景途的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扯掉他手腕处撕裂的衣袖。然而等他看到凌景途手腕处的血窟窿已经愈合时,不由地惊叹凌景途这种神速的自愈能力,只是被锁链箍伤的疤痕却恢复得更慢一些,而且江渚从来没见过这种如诅咒般焊在人身上的锁链,况且这锁链平时不出现,一旦凌景途压不住身上的死气,这锁链便帮倒忙地出来凑热闹。
“这疤……”江渚轻轻拂过凌景途手腕上尚未消失的烫疤,接着若有所思地问,“还有那红色的锁链……”
凌景途被他指腹的触感惹得稍稍一颤,然后随着他忧心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疤痕,随即缩回手,往下扯了扯破损的袖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疼。”
听到这两个字,江渚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嗔怪感,不过他看出凌景途不想谈及此事,也不多问,反正即使凌景途不说,他也有办法依着锁链的纹络和样式,然后悄悄去阴间查寻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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