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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你说的那两个我都不选,偏要选那半个呢?”云起狭起眸子望着绸桑,纵使北禺经营了这么些年,也从没将手伸到南邵王族身上去,而今是想走一条新路,北禺从来没走过的路。
传言说那半个遭人陷害的老三身体里有妖族血统,因而不得南邵王室待见,几百年前便下落不明,至于怎么不见的,已成了南邵秘闻,谁也不知晓其中缘由。
绸桑愣了愣,张了张嘴也只得了片刻哑然,望着云起笃定的神情,却是哭笑不得,“您当真是幽默风趣。”
“我觉得你是找得到的。”云起面上十足坚定,而今的南邵是眼中钉,亦是肉中刺,着实令人头疼,“听说这猫猫狗狗出生时是一个颜色,长大了胎毛褪去,多少都是有些变化的,黑猫变灰猫,灰狗变黄狗,怎么说也打了千八百年的交道,南邵丢了儿子,北禺自当应该送他一份礼,也算是情谊。”
“这么说,绸桑便是懂了。”余光瞥着后院被风吹起左右晃荡的木门,吱呀呀吵得令人心烦,只是他是绸桑,不是别个,左右这猫儿是必定要献上,敛了敛心神,笑谈着:“这便给您找猫儿去。”原本还想着多拖延些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作势行礼便要告退,提着青色衣袍走出梨林,却不是奔着后院门去的,而是少白歇下的那间房,绸桑一手持着尺八,瀑布青丝披在一侧肩头,睫毛又长又翘,好看极了,人家是气若苍梧姿如松柏,他偏生了个眉眼送情唇若含花般容易令人心生爱慕,美而不俗,绸桑跨过门槛,身后传来一句似问非问的话。
“我记得,算起来,你应该跟那南邵的猫儿还有点沾亲带故。”云起望着绸桑的背影寻思良久,若说以绸桑的处事方式现如今与南邵了无瓜葛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事不必放在台面上说,至于台下什么样子不能说心知肚明也可说是各有分寸。
绸桑面含笑意回答:“这是哪儿的话,若当真论起来,北禺同南邵也是沾点儿亲、带点儿故,再认真论一论,棺材里的也算上,几十万年前都是一家,您可真会开玩笑。”他背着身子直至说完也没转过来看上一眼。
绸桑本是一门心思奔着屋子去的,至少去看一眼少白再走,可云起那些话令他脚步顿在门口,紧接着一脸笑意,假意抱怨道:“您何必如此揶揄我,有些事是自打您见我第一面就知晓了吧?”
云起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缓缓答了句:“也未必,就比如对那猫儿我就知之甚少,别将我想象的无所不知,我从未俯视过你,我说这话是想表达流浪的猫狗总是有攻击性的,若想养熟总是要给点儿吃的,至于给什么凭你安排。”
绸桑一愣,这才肯转过头遥遥望着云起,两手交叉又行了个礼,不知是悲是喜,不疾不徐应答:“绸桑了然。”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脚下步子未动,更没有当着云起光明正大去房间,直等到云起离开才动身。
绸桑坐在窗边,抬头时透过破落的木窗正巧能瞧见窗外的梨树林,黑土上落下一片无际的白,花瓣随风飘飘洒洒落入尘土,不必洒扫庭除,现如今映入眼帘已有一半碾落成泥,另一半仍还新鲜娇丽。
那个满身破衣烂衫的白毛怪被云起叫了出去,这才令绸桑得了一时清闲放松,否则应有一双如寒冬似的眸子盯着自己才对,想来没什么不好,他一时喜形于色,面前案子上放着个琉璃花瓶,被窗外的阳光打得光彩夺目很是好看,又有许多新折的梨花枝,被修修剪剪插进了瓶子里。
镜婆坐在榻边,手指尖聚起荧光置于少白手腕内侧,荧光顺着经脉纹路向体内各处散去,好似蠕动小虫。
她面上远不若绸桑那般好颜色,带着些许疑问陷入了沉思之中,寻思了半晌,只是淡淡说了句:“她消耗太多灵力,力竭昏迷,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修养好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替少白掖好被子,镜婆转过身来,绸桑笑意盎然坐在窗前,一把大剪子握在手里,剪断树枝时发出一两声清脆,好一个逍遥自在,眼波流转在无数花枝之中,并没打算应答,反倒是镜婆眯起眼睛盯着绸桑,在心里好一番猜测打量,“这是你书铺里的小厮?”
绸桑笑眯眯摇着头,“我哪里还请得起小厮,您当真抬举我,她是浊姬的人。”绸桑虽是云起的部下,但在肃辛却是没几号人能记住他的名字,旁常出门左邻右舍都叫他穷酸书生,既没什么存在感也没几分面子人情可卖,若提绸桑还不如讲肃辛城里卖豆腐的。
可浊姬却是不同,她爱憎分明,助人时能将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儿来办,除起恶来也是手起刀落利索果决,全肃辛没几个人不晓得,只要不是存心作对,都会给浊姬几分面子,唯一不好就是说话不大好听罢了。
镜婆虽觉得绸桑软弱无能、不求上进,但也是个不爱管闲事儿的,无所谓他人之间有什么纠葛,半天回过味儿来,“若只因为是浊姬的人,你会留在这儿?”双眼所见之处是绸桑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衣袍,但凡他愿意转个行也不至于如此穷困,半更雪里大把的乐师都未必比他更通晓音律,谁叫他是个脑子缺根弦的。
绸桑笑着,“竟如此明显吗?”望着眼前插好的梨花很是满意,端起琉璃花瓶放到桌子上,少白只要醒来,一睁眼便能瞧见,“她于我是有些恩情在的。”
窗外秋风本就一阵阵撩拨着梨花香气,而今除去杂乱无章,留下这一瓶撩人心魄,也是极有韵味,只是深秋与梨花本就不太搭调,全肃辛也就只有这一处还开着花的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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