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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只是天阴的时候,靳珠和蔡申玉带来了两支掸子,几块干净的布,一壶酒,还有一个小瓷杯。那间荒败的学塾旧貌犹在。他们将昔日夫子讲义的木桌去了灰,斟上酒,放了一枝夫子生前最爱的迎春。
主堂多为习字用的沙盘,与主堂有一墙之隔的便是可供学子书写的一个里间。屋中所设的案柜有一部分已经损得很厉害,更有些连用也用不了了,他们还是一并掸尽了灰,蘸水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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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珠把一扇窗牖支起。
后面便是那个小院。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那株老死的桃树。依旧无花无果。只是在它的身侧已有一株新苗怯生生地长了两丈多高,枝叶尚未长厚,细细的打了许多桃花苞子。
蔡申玉与他并肩而立,也看桃树,手却轻轻握着靳珠的五指,上下摩挲的动作细微而恬静。
自从那次回来,这两人变得不一样了。
无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一样,不过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主人不是皱眉,而是微笑,仿佛阴雨连绵之后第一缕放晴的阳光。而那个被他们咬怕了的人也不再躲闪,回家回得勤快许多。只要不是特别忙,那人黄昏时分必会回门,之后,或是他留宿,或是靳珠送他回去。这一送往往便是一宿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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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这个地方真叫人怀念呀。”
冤枉绕到他们以前曾经待过的那张破席子上,低头嗅了两下。席上早已蒙尘,花白色的灰薄薄地铺了过去,以至于看不清当年那一小块被他身上滴下来的雨水泡烂的痕迹。无辜听说,也撇下里间的两人,自己跑到门前与冤枉同看。
那时他用来倚靠的藤凳还在,看上去亦是衰老了几分,藤条的边缘已经磨坏了,像是被鼠崽子齿的,带着又细又割人的刺儿。
无辜心里忽然有点怅然。
此时,雨飘了一两点下来,打得地面几颗灰尘翻起了筋斗。他们同时仰头望天,三月聿京的景致褪去了一分真切,换上了几分朦胧。细雨借着风落到他们的皮毛上,因为没有湿透,他们还感觉不到冷,但冤枉依然麻利地把头甩了甩,退后几步。
无辜倒不十分讨厌这样的雨水。对他而言,三月初三的雨是他一个弥足珍贵的回忆。
“冤枉,我就是雨天遇上你的。”他浅浅一笑,“那时候我恨不得春雨立刻停了,但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为了避雨,我也许绕着房子兜一圈就走了,不会躲到这里,不会遇上你,更不会遇上现在的主人。”
冤枉闻言呆了呆,思索之后居然猛地冲上前去,把头重新探到雨水够得着的地方,头上的毛瞬间便捎上了几点圆润的雨珠。他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那么我也要淋一淋。”
无辜忍不住笑了:“你这傻瓜!”
三月初三的雨,也许并不是向天上神仙酤来的酒,而是天赐的姻缘。若不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男男女女在这一天成了双,结了对。那叫人一醉不愿苏醒的,亦不是酒,而是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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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过去,想把惹了一头水珠的冤枉给挤回来,免得这家伙又生病,屋中却在此时突然传出重重的一声响,“嘭”的一下,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他俩尚在发愣,墙后又有了一丝又哑又痛的呼声。
无辜和冤枉对望一眼,均是朝里间飞奔而去,一骨碌跃入门槛,穿过几堆叠得歪七歪八的破烂案几。
几张案桌被并在了一起,漆成胭脂色的棠木案板因为承重而微微发出一声脆响,接着是一串细碎的摆动,因为上面有个男人躺了下去。与其说躺着,倒不如说是被人扣着,两只胳膊都钳在一个人的手里,仰卧案上。
欺身压近的人用一边膝头抵入他双腿之间,很有势如破竹的味道,躺着的人不得不弓起一点身子,向后仰倒。案桌发出一点点挪动的闷响,颇有几分逼入绝境的意思。
“哥,”蔡申玉半睁着眼睛,那一声叫得低哑,“窗子。”
支着窗牖的竹枝不曾取下,空空敞着,只不知那春光是从屋外泄入屋内,还是从屋内泄到了屋外。
“让它开着。”靳珠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捋了一把头发。他的发髻已去,长发从肩膀一直垂至腰际,半散半乱,又兼发丝黑密,这轻轻的一捋便生出许多风情来。衣襟仅仅合起三分,余下的七分则慢慢铺成里边的景致。所谓的衣衫不整,所谓的……误人子弟。
蔡申玉误了一辈子,也不在乎误了这一次。他像在嗔怪一样低声笑了:“净顾着你自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整整齐齐的是要怎样?”
“你这是嘴硬,还是无耻?”靳珠笑中带狠,狠中带辣,突然扯断了他抱腰之处的那根革带,诸多小巧玲珑的佩饰跌了出去,劈哩啪啦进得两丈多远,把蹲在地上的无辜和冤枉惊得跳开。蔡申玉这才瞧见两个小家伙儿愣头愣脑地盯着他们,微微一怔,连忙扣住靳珠眼看就要撕他衣服的手。
“等等!无辜、冤枉正看着呢……”
“原来是嘴硬。”靳珠的声音近在耳边,这短短几字说得既讥诮又挑拨,蔡申玉尚未答话,身前的衣物被骤然扯乱,腰巾猛地紧了两下,然后赫然一空,“哗啦”一声甩在案几上,悠悠落地。
外头正是春雨霏霏,天色虽暗,却仍比屋中亮堂。一片微白探过窗框,使那具失去了大半衣衫的身体呈现出轮廓有致的光泽,覆盖那儿轻轻颤抖的线条。
他侧身伏倒,一边手被反扣腰后,另一边手用半个手臂撑住案板,整个人向后拔起,却又同时承受背后那个一上一下缓缓摩挲的重量。无法进,无法退,像一张拉开却放不了的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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