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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顧誠因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感覺,但他知道,這感覺意味著什麼。
林溫溫情緒也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從未哭得這般凶過,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哭到臉頰都在痛。
最後,是青才出聲將她勸住的,「三娘子,郎君胳膊有傷,需要立即上藥包紮。」
林溫溫哽咽抬頭,看到顧誠因手臂處滲出的鮮血,她鼻根又開始泛酸,強忍著拉住珍珠起身,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外間天色已暗,珍珠怕她待久了回去時院門落鎖,勸她先走,明日再來。
林溫溫卻淚眼巴巴看著顧誠因,搖頭不肯走。
「回去吧。」床榻上,顧誠因聲音有些沙啞,卻莫名的少了些從前的冰冷。
「不要。」林溫溫一聽他聲音,又帶了哭腔,小聲道,「我害怕。」
顧誠因問她,「怕什麼?」
林溫溫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道:「我怕這是做夢,待明日醒來……顧表兄還是沒有回來……」
屋內倏然靜下,昏暗的房間內,顧誠因的眼前似是被什麼東西遮擋住,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不是夢,是真的。」他深深吸氣,與她輕道,「回去吧,明日再來。」
她一步三回頭,腳步聲越來越遠。
流景院又陷入了熟悉的靜默,可到底還是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是他的心不夠靜了。
默了片刻,顧誠因問青才,「她是如何知道我不見的?」
青才在看到顧誠因的那一剎那,也落了眼淚,這會兒好不容易將心緒平靜,一想起這兩月發生的事,他還是驀地紅了眼眶,抬袖抹了把淚,將事情一一道出。
「那日要交解狀,我左右等不到郎君,實在沒辦法,才去了凌雲院。」若是從前,青才還會害怕顧誠因埋怨他,如今,埋怨便埋怨吧,只要他人好端端回來,比什麼都強。
「三娘子萬分焦急,想著不論如何不要耽誤郎君的春闈,便讓我偽裝成郎君,去吏部交解狀。」
「三娘子知道我害怕,便雇了馬車親自將我送到朱雀門外。」
「事成後,三娘子脫下自己的玉鐲,要我拿了以後離開上京,我沒有那樣做,我要尋郎君,且也不能留三娘子一人面對這些……」
回想起那日景象,青才還是會感到緊張與後怕,他將紗布系好,在衣服上抹掉手心冷汗,深深吸氣,繼續說著。
「只隔了一日,三娘子便病倒了,郎君離開多久,她便病了多久,可即便如此,三娘子每日還是會讓珍珠來問我,郎君可否歸來……」
青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顧誠因一直沉默不語。
晚風吹熄了桌上的燭火,屋內瞬時暗下,青才要起身點燈,沉默許久的顧誠因終於出聲,「不必點燈,你繼續說。」
青才沒有問緣由,重坐下。這樣也好,畢竟他不想讓郎君再看到他抹淚的模樣。
有哪個大男人願意讓別人看見他落淚。
青才說至深夜才離開,床榻上的顧誠因久久未能合眼。
今日與牛單分開前,牛單曾問他,「未能參加這屆春闈可會遺憾?」
那時顧誠因還不知,自己的解狀已被交過,早在望煙樓時就已經釋然,他當時只道:「再等兩年便是。」
於他而言,沒有什麼不同,再過兩年興許可以讓他沉澱更多,春闈便更有把握,所以,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然此刻,想到再過半年林溫溫便要及笄,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
顧誠因的出現,打開了林溫溫的心結,她整個人豁然開朗。第二日那張蒼白的小臉便恢復了紅潤,只餓得久了,胃口還是尋不回來,只用了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馮氏已經欣喜萬分,說等她再養幾日,便帶她去廟裡拜拜,林溫溫謊稱頭疼,馮氏也不再囉嗦,合了門讓她休息,便回了前院。
馮氏一走,林溫溫立即下床更衣,簡單洗漱一番,帶著珍珠溜到流景院。
顧誠因床邊,有位八字鬍郎中,這是今晨天剛擦亮,珍珠便從府外請來的。
林溫溫趕到時,郎中已經寫好藥方,青才正要送他出府,林溫溫請郎中留步,問他顧誠因的情況。
郎中見過珍珠,知道林溫溫才是請他之人,便與他誠實道:「屋中那郎君,除了手臂上的傷需要多加注意,他身上並無其他要緊的傷勢,只他體內有餘毒未清,再加上體虛氣虧,這段時間定要好生休養,喝那清毒的湯藥。」
又是受傷,又是中毒,還體虛氣虧。
想到顧誠因可能遭受的種種痛苦,林溫溫又紅了眼眶,她謝過郎中,在門外猶豫了許久,才走進屋中。
屋裡,顧誠因正靠在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見她進來,便將書合上,朝她點頭,「三娘子。」
床邊擱著一張圓凳,林溫溫挪步上前,順勢坐下,她抿唇半晌,最後還是朝珍珠揮手,讓她在外面候著。
林溫溫從進屋到現在,一直低著頭不敢看顧誠因,這會兒只剩他們二人,原本想要問的話,遲遲說不出口,只在袖中不住掐手指。
「謝謝。」
是顧誠因先開的口。
林溫溫頓了一下,頭垂得更低,瓮聲瓮氣道:「我怕府上郎中嘴不嚴實,將表兄的事說予旁人,所以就自作主張,請了外面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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