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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的小厮探头说道：&1dquo;怎么又是你?如今府上有贵客，我们没工夫搭理你，快走!”

  &1dquo;请将我的名帖转交给平国公，就说我是总兵李青山举荐的。若他日我得到重用，必会记得你的恩德，结草衔环以报。”男子的手里拿着一份名帖，郑重其事地递了过去。

  那小厮却如同听了笑话：&1dquo;我跟你老实说了吧，每日都有上百人说是受了各位大人的举荐，来投靠平国公府。我们国公爷根本看不过来，我收下你这名帖，最后也是当柴烧了。书生，听我一句劝，以后别再来了，那名帖根本没用。”说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那人怔忡片刻，落寞地转过身来，看着手中的名帖，无力地滑坐在了地上。

  有过路的人好心问道：&1dquo;喂，你没事吧?”

  &1dquo;多谢关心，我只是饿得头昏了。”男人坐了下，又勉励站起来，仿佛自言自语道，&1dquo;十年寒窗，榜上无名。全部积蓄，却换来废纸一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安能言鸿鹄之志?可悲可叹。”

  若澄听他谈吐不俗，大概是怀才不遇，投报无门，心中有几分同情。她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交给素云，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素云点头，拿手帕将银子匆匆包了，追上那个男人：&1dquo;书生留步!”

  男人回过头，脸上有些脏污，嘴唇干裂，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大海一样，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素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上前把手帕塞进男人手里：&1dquo;书生，你的东西掉了。”

  男人摸到帕里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和狼狈，刚要说话，素云抢先道：&1dquo;我家姑娘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别轻易对命运低头。”说完，她行了个礼，就回到若澄身边去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he11ip;&he11ip;这是王维的诗，叫人在逆境中不要放弃希望。男人转过身，只看到一个背影上了马车，好像还是个孩子。这是哪家的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性?他已是弱冠之年，却还看不透。

  马车和仆从很快离开了。男人呆站片刻，握紧那帕子，坚定地往前走去。

  ***

  平国公徐邝在前堂来回踱步，下人不断跑回来说，没找到皇长子殿下。徐邝挥袖道：&1dquo;再去找!”

  平国公夫人在旁，小声问道：&1dquo;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1dquo;我看他就是想借着我的名目出宫来玩。”徐邝气道，&1dquo;方才我在书房与他说话，他借口要去出恭，一转眼就没了人影。这要是出事，我如何向宁妃和皇上交代?”

  平国公夫人安慰道：&1dquo;国公爷安心，殿下总归还在府里，不会丢的。”

  徐邝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来，面色凝重，又对平国公夫人说道：&1dquo;我听说，你与晋王府的妾室往来?你堂堂一府主母，也不嫌掉了身价。”

  &1dquo;妾身偶然在琉璃厂碰见的，见她颇有几分才华才结交。国公爷放心，我们是以画会友，绝不谈及别的事。”平国公夫人连忙回道。

  徐邝板着脸斥道：&1dquo;糊涂!原本你要跟哪家的妇人来往，我是不会管的。可你知道皇上对那位晋王殿下有多忌惮?锦衣卫都盯着晋王府。若是我们府上与他们来往的消息传到宫中，难免招惹闲言碎语。到时可就说不清楚了。”

  平国公夫人一惊，连忙道：&1dquo;是妾身考虑不周，往后不会了。”

  徐邝点了点头：&1dquo;你且坐下，我还有些话跟你讲。”

  平国公夫人连忙坐下，洗耳恭听的模样。

  &1dquo;今儿个我进宫，听皇上的意思，正月过后准备给皇长子选妃。你也知道我们府上没有嫡女，庶出的几个丫头，身份都不够。而苏皇后那边竭力推荐辅苏濂的孙女，我想着这桩姻缘倒也不错。毕竟苏家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将来能帮得上皇长子。总比温家的来得好。”

  昭妃年轻貌美，和曾经的宸妃一样都是寒门出身。不同的是，宸妃的母家没什么有能耐的人，昭妃却有个会打仗的兄长，现在是京军三大营的总兵，往后还不知会不会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平国公夫人听了连连点头：&1dquo;论家门，苏家不比我们差。苏大人是辅，吏部尚书，还是东大学士，他家的孙女不会差的。”

  &1dquo;我跟宁妃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可昭妃那边也推荐了个人选。她如今很是得宠，温嘉又拉拢了一批寒门出身的官吏和武将，势力日渐增大。此次出征，皇上没用昭妃的兄长，本就欠了她一份人情，我担心皇长子的事&he11ip;&he11ip;所以才把他带回府来，与他陈述利弊，共商对策，可他&he11ip;&he11ip;哎!”徐邝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平国公夫人道：&1dquo;这也不能怪他。原本皇上在封地时，他虽是长子，却过得无忧无虑，没什么束缚。皇上登基之后，他一下被关在紫禁城里，这几年想必是闷坏了。他还小，慢慢来吧。”

  &1dquo;还小?晋王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上过两次战场了!”徐邝怒道。

  &1dquo;您消消气。晋王自小受的是什么教育?皇长子怎么能跟他比呢?”平国公夫人话声刚落，就见一个仆役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地上，气喘如牛：&1dquo;国公爷，不好了!刘公公在后院找到了殿下的琉璃珠子，后院的墙角处还搭着一座梯子。有一个府里的小厮被打昏了，身上没有穿外衣。梯子底下丢着半只绣金线的靴子，刘公公说是皇长子之物&he11ip;&he11ip;殿下，殿下可能翻墙出府去了!”

  徐邝听了，只觉眼前一黑，拍桌而起，大声吼道：&1dquo;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所有府兵都给我叫上，找不到殿下，我们全都得人头落地!”

  第11章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忽然飘起小雪。雪并不大，但李怀恩还是让丫鬟小厮把那几盆常青藤小心搬到廊下。有小厮冒雪跑来，低声禀报了几句。

  李怀恩走进主屋，听到西次间里有风声，猜测王爷没有关窗户，在门外偷偷觑了一眼。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桌案摆着棋盘，他凝视着棋局一动不动。

  窗子果然开着，那细如盐粒的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马上就化了。李怀恩小跑进去关窗，现朱翊深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连忙拿袖子擦：&1dquo;王爷，下雪了，您没现吗?”

  朱翊深如梦初醒，将棋盘推开：&1dquo;下雪了?”

  李怀恩说道：&1dquo;是啊，下了有一会儿了。刚得到消息，李青山那些人，利用自己与平国公的关系，向名落孙山，不愿回乡的试子们售卖举荐的名帖，一份名帖从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平国公好像也知道，但默许了此事。”

  李青山这帮人居然能想到这种方式敛财，也的确是废了番心思。举荐有取用，也有不取用。那些人花钱买了名帖，却得不到回应，只觉得是自己才疏学浅，没被平国公看上，也不会怪到李青山头上。而且就算被都察院现了，他们大抵也能找到推托的法子。

  朱翊深做皇帝时，最讨厌这些贪官污吏，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杀的贪官越多，却越觉得与朝臣和百姓离心。后来他病中细想，大概便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