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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窦云习惯性地开口。
“嗯?”裴霁舟朝其瞥去一记淩厉的目光。
窦云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忽而又怯怯地擡起来,低声道:“我真的不知道蒋大哥是怎麽死的。我只记得二月二十那天是放榜之日,意料之中,我和蒋大哥皆名落孙山,但我们一点儿也没气馁,相约着要更加努力,争取三年后定要高中。接下来的两天,蒋大哥说是要放松一下,便去了花楼喝酒,往常他喝得再醉,当夜也是要回客栈的,可那晚我始终不见他回去,我猜他定是醉倒在了路边,便沿路去找他,可当我寻至曲江亭时,竟看到水t面飘着一个人,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然后呢?”裴霁舟的语气轻了几分。
“我当时想着,定是蒋大哥醉酒后不小心跌落至曲江池,于是我便想着下去救他,可当把他拖上岸时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我当时有想过报官的,真的!”似是怕裴霁舟不相信他,他又强调了一遍,“但我突然想起蒋大哥跟我说过他祖母的事,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很好,蒋大哥曾说过,他宁愿自己少活也几年,也要祖母健康长寿,所以我犹豫了。于是我重新蒋大哥的尸体放回了水中,并用水草缠了几圈也免浮起来后被人发现,我心想,等蒋老爷入京后再把蒋大哥的尸体完整的交给他父亲带回去安葬。”
几人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偏偏这又是真实发生的。
“那今晚呢?你又去做甚?”雷鸣抱起手,他一脸平静,似是窦云再说出什麽离谱的话来他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今晚?”窦云不敢擡头看他,“我就是想去告诉蒋大哥一声,有关他死亡的事情我瞒不住了。我让他放心,他的祖母、父亲和母亲,我会替他好好尽孝的。”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窦云试探道:“王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掺假。你们可以相信我吗?”
“这麽说,蒋源之死纯粹是个意外,并非遭人谋杀?”裴霁舟疑惑地看向江瑟瑟。
“谋杀?”窦云惊呼道,“蒋大哥那麽好,有谁会杀他啊?”
“不好说。”江瑟瑟却道。
“为何?”裴霁舟不解,“没有人有杀他的动机。”
江瑟瑟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裴霁舟看着江瑟瑟,沉默不语。
乌夜啼(十六)
“我不可能杀蒋大哥的。”面对裴霁舟的质疑,窦云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辩解道,“我和蒋大哥之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好吧,我承认,我们是要比普通朋友好那麽一点点。”窦云承受不住他们犀利目光的注视,心虚地说道,“至于其它的,我们真的没有,都是那些长舌男胡说八道的!类似我因妒生恨,提到去花楼威吓花娘的话都是假的,当时临近科考,多年努力只为此一博,我怕蒋大哥贪图享乐而误了前程,所以才去花楼找他。只有随身携带刀具——王爷您不知道花楼那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有多麽恐怖,我带刀就只是为了壮胆。”
“那蒋源在花楼时,可曾与别的酒客发生过矛盾?或者你还知道他与哪些人有过争执?”裴霁舟仍旧不死地询问着窦云。虽说这世上的意外事故时有发生,可蒋源的死却真的不像是一个巧合。
窦云毫不犹疑地一一否认了裴霁舟的猜测,他道:“蒋大哥为人很好,即便醉酒也不会寻人滋事,要说与他人一点儿矛盾都没有的话也不是,可王爷,人与人相处,又怎会事事如意?偶尔发生的一点儿小纠葛也没严重到要致他于死地的地步。即便,即便何首文那般欺负我,我也从未想过要杀了他啊。”窦云嗫嚅道,“我最多也就抓几条蜈蚣放他枕头下罢了,可他却丝毫不带怕的。”
裴霁舟听得直叹气,从公房出来后,他忍不住跟江瑟瑟感慨道:“都说读书学富五车胸怀宽广,可这几日接触下来,我怎麽觉得他们平日里尽做些卑劣之事。”
江瑟瑟笑道:“有一点王爷需明白,读书人首先也是‘人’,凡为人者皆有缺陷。”
裴霁舟负手执着灯笼与江瑟瑟并肩走着,忽然他没头脑地说了一句,“相比之下,傅少师真不负其‘君子之首’的美名。”
话再说回来,傅斯远也没得罪过裴霁舟,可他就是不知为何对他喜欢不起来。思来想去,究其原因,裴霁舟觉得应是傅斯远太过傲然的缘故。
寒门之子的出身,听闻傅斯远幼时颇受他人的欺负和孤立,这也造就了他不喜与人交际的性格,又因着其超越同龄人的学识,在当地享有盛名的他看不惯那些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时间长了,他便越发的傲然。年少成名,立于高堂之上的傅斯远又受百官崇仰,其官拜太子少师,平常说的话多是对太子的教导训诫,久而久之,他与人说话的语气便常带着股为人师长的傲态。
而裴霁舟长于军营,最不喜听那些长篇大论的说教。
裴霁舟自顾揣摩了一阵,等回过神来再偏头去看江瑟瑟,见其目光端视着前方,似是没有听进他的话,更不想对他的观点作出任何评论。
“我打算暂时将蒋源的溺亡归为意外。”裴霁舟突然道。
说到案子,江瑟瑟的眸光突然一下就亮了起来,她停下脚步擡头看着裴霁舟,犹豫片刻后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会让我们陷入乱麻之中,搁置一段时候,或许更有利于厘清思路。”
江瑟瑟所言正是裴霁舟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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