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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竹掩唇笑道:“既然如此,那落竹可否下去了?”
小皇帝点点头:“准。”
一直到回府,落竹没跟怀王说一句话。
看他这样,怀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回了家,本打算好好安抚他一下,没想到这人却叫阿碧收拾东西,要搬到漱玉轩去住。他叫王小生拦下阿碧,语气有些不善:“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这是做什么!”
落竹扫了他一眼,把阿碧手里的包袱夺过来,丢在床上,转过身就要往门外走。怀王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回来,怒道:“落竹!”
“我唱戏好听么?”落竹忽然问。
怀王不想回答他这样阴阳怪气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愿意当着人的面唱戏!我也根本不想你唱,我在想帮你避开的法子,可是你根本不等我想,自己就站起来说什么献丑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今天的事,哪怕换了落虞桃夭,见我如此为难,也会不顾一切,先帮我挡掉再说。我原本以为你心里头觉得我唱戏无关紧要,听你这么说,也总算明白了。怀王愿意为我担待,也先要想好后招,‘不顾一切’这种事,我是想都别想了。”
怀王被他这般抢白,表情可谓斑斓,尴尬怨怒夹杂在一起,就有些口不择言:“在胭脂榭时你也曾登台,为何唱个戏就把你委屈成这样!”
“因为我恨唱戏。”落竹甩开他的手,嗤笑道,“我本来是打算什么都不跟你说的,既然怀王好心,还曾试图帮我挡上一挡,那我也投桃报李,告诉怀王我为什么恨唱戏。”
“我六岁的时候,娘亲去世,无依无靠,被人贩子抓去,卖给戏班子。师从师父学戏学了五年,十一岁时登台,唱到十三岁,红透江淮。那时候我艺名叫兰生,如今你到江淮一带提起,肯定还有人记得。”落竹双目直视怀王,仿佛凭这双眼,就要撕裂眼前之人,“王爷,你第一次见我之时,是否觉得我淫荡下贱?我毕竟是个男人,不是天生就愿意在男人身下承欢。十三岁那年,戏班子到一个大户人家唱堂会,白日唱完了,晚上我就被送到了那家主人的床上。那老头年逾六十,下面那活儿不行了,就变着法子折腾我。他嫌我紧,就把他的拐杖塞进我后头。堂会唱了三天,我在他床上呆了两天三夜。”
“那之后,戏班子简直日进斗金。大家伙走到哪儿,我睡到哪儿,班主白天用我赚一份,晚上再来双份。十六岁那年,我好不容易逃出来,那时候就发过誓,宁愿死,再也不唱戏,再也不听戏。”落竹打量着怀王的表情,越发笑得放肆,“不过怀王放心,后来我走投无路进胭脂榭的时候,就偷偷改了誓言。是而我今日虽然开了嗓,可舍不得寻死。这条小命虽然贱,可我留着,总比扔了强。”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带上阿碧走出门去。王小生心里难受地快要拧过来,也不拦住他们,任由他们出门。
怀王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寻回些神智,偏头看着王小生,深吸一口气道:“落竹他……骗我的吧?”
“若是之前真的那般悲惨,他怎么又会去胭脂榭?这样的日子,不是跟以前一样么?”
“王爷……”王小生再忠心,此刻也暗自咬牙,躲出门去,免得再听他胡言乱语。
那之后几日,落竹安安心心住在漱玉轩里头,怀王叫王小生打探,据说主仆两人相当滋润,养养花弄弄草,偶尔落竹还吹笛子。可单单有一条,对怀王是绝不姑息。
送进去的好菜,倒掉喂狗;送进去的珍宝古玩,用来盛剩饭喂狗;后来干脆哄那只狗……人家把狗牵进院子去了。
这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过完三个月,拿钱走人啊!
怀王在主院急得跳脚,忽然听王小生来报,云柯公子刚刚进了漱玉轩的门。
有转机!
家宴上的一番唇枪舌战,叫怀王推迟了叫云柯进都察院的计划。云柯明白,他是怕自己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对怀王表明自己并不害怕后,此人也还是不肯放松。他便猜,怀王大约有什么别的安排。恰巧中元节休假一日,连上沐休,两日空闲。他惦记着落竹腿伤,便过来看看。
一进院门,就知道落竹肯定是好了,那一主一仆正蹲在花从前不知道干些什么。听见下人通报他来了,落竹头也不抬,道:“问他来做什么,若是替怀王当说客,就趁早回去。”
云柯蹲在他身边,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说客。”
落竹被他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地上,拧着眉毛说:“那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啊。”云柯笑着往地上看去,这一看,惊讶万分,“螳螂!”
“刚刚抓了只蚂蚱,那手起刀落,真是潇洒。”落竹指着地上的螳螂啧啧有声,又跟云柯看了半晌,站起来道,“老是蹲着累得慌,咱们坐会儿喝杯茶。”
云柯从善如流,问道:“你的腿好些了?”
“多亏你的方子。”落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往后再不用折腾了。”
云柯抿了一口,忽然想到他刚刚的话,问道:“你跟南准吵架了?”
“别提他,一提就来气。”
云柯大概明白他是为什么生南准的气,一只手放在桌上,撑着头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会有什么误会?”落竹哼道。
“以我对南准的了解,他可绝对舍不得你当众唱戏。”云柯道。
“得了吧,上回那个什么京城名妓都让我下台比试,这回皇上亲自发话,他还不赶紧当个事儿办?”落竹嘲讽道,“你这位好友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再信他,我就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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