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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力地把箱子拖上了回廊,盛烟喘着气,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转过头,他看见回廊中间有座小桥,紧贴着水面,心里有了主意。心说,从这上面走,至少可以减少一半的路程吧。
看了看自己被勒紫了的手,也的确是经不起更多的路程了。
休息了一会,盛烟就用力把箱子拖上了桥,一边后退一边往前拖,也顾不得脖子是不是扭住了。
突然,盛烟没留神脚下湿滑的鹅卵石,踏出去的脚往下一滑,为了不摔倒,只得猛然跳脚转身,却“嘭”一声撞上一个人。
乍一眼,盛烟还以为撞见了大哥。
可再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人不是大哥。大哥的相貌极好,却是端正清雅的类型,不像眼前这人,虽然也生的非常俊俏,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跳脱。况且,大哥去了杭州去跟一位九阶制香师学习,应该明年才会回来。
就见眼前这人逆着光站在云朵之下,耳边垂着绛紫发带,一袭月白长衫垂到脚踝,正翘着头睥睨自己,嘴角噙着笑,一副似笑非笑、眉梢高挑的模样。明明是十岁多男孩的脸盘,神情却很倨傲,宛如被一阵风携带过来,蜻蜓掠过湖面的笑,增一分过艳,少一分太淡。
盛烟就是一愣。
他头上垂挂着绛紫色的发带,看起来也大不了自己多少,可已经是四阶制香师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可是他干嘛打自己的头?盛烟就听他声音有些轻浮,却清清脆脆得比叮咚的溪声还好听,对他说:“喂,你是哪里来的小书童?”
盛烟一扁嘴,这人还真不礼貌,也不晓得是哪家夫人拜访带来的孩子,这么霸道!自己好歹也是少爷,虽然是不得宠的庶子,可今天特意穿的一身天蚕丝,哪里像书童了?
他被自家人欺负也就罢了,怎么能被外人欺负了去!
这人见他不说话,又弯起手指敲了他一下,略有些不耐地说:“喂,问你话呢!长得这么呆,还是个哑巴?”
“你才是哑巴呢!”盛烟仰起脸,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
刹那的水光被吸入水涟涟的眸子里,水波泛起的光芒恰好迷了盛烟的眼,他只好眯着眼瞪过去,却是全没了怒气,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娇嗔,比小猫炸毛好不了多少。
这人也不知道是晃了神,还是桥上真的很滑,忽然伸出手探过来,身子突然往前扑,手一拽,好巧不巧地拽向了盛烟的腰间。
叮咚!只一眨眼功夫,盛烟再回过眼,看见腰间的双鱼玉佩滑下了水。他惊呼着要往下跳,就觉得腰带被一把拉起,耳边响起他的一声低吼:“你干什么?掉了就掉了,我赔你一个便是!”
盛烟转脸横了他一眼,一张俏脸气得发红。太过分了!这人很是悻然,想伸手去拉他,但被他一巴掌拍回来。
于是,竟也气了,冲着他大声喊:“喂,都说了陪你一个了!陪你一个更好的,我房里多的是。”
盛烟不想理他,只死盯着水面,完了,这池水至少一米五,自己掉下去就被水没了,肯定是捞不上来了!想着想着,眼眶里水雾一时间便氤氲了。
见他真伤心生气了,这人高挑的眉梢才敛下来,渐渐面露愧色,“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我知道。”也许,自己并不配拥有三哥哥的东西。盛烟沮丧地想,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掉了,莫非是天意?
再也不理眼前之人,盛烟低头猛擦了一把眼泪,继续拖着箱子走。
“喂,你是哪房的书童,我赔你玉佩不成吗?”这人却是膏药似的贴上来了。盛烟走一步,他就跟一步,扰得他不胜其烦。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亦步亦趋,继续跟着问。
盛烟已经累得够呛,分不出力气来理他。
可这人还不死心,又追着问:“喂,不如你来做我的书童吧。每月五两银子好不好?”他眉眼弯曲起来时,眼睛弯弯得很像新月,如果不说话,倒是非常清丽秀雅的。
盛烟继续瞪他,在心里啐了一声,你要是诚心道歉,看见我搬箱子,怎么不伸手帮一把?见他还不走,眼珠子一转,微微眯眼,笑盈盈对他说:“我叫言生,你要真的请我,真的能付给我五两银子一月?”
一张嘴就是五两,他现在一月的例钱都没有五两!肯定是哪家讨厌的嫡子!
这人连忙点头,“当然了!”
“那先付我五两,就当是定金!”盛烟冲他摊开手。
说来也奇怪,这少爷随身就带着沉甸甸的钱袋,掏出一锭银子塞过来,说:“喏,五两,我没骗你吧!”
盛烟眨了眨眼,这个少爷不是傻子吧,说给就给啊?
不过,谁让他害得自己弄丢了三哥送的玉佩,盛烟笑眯眯地把银子收起来,说:“我要去送东西,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送完了就回来,怎么样?”
“行,那你快去!我就在这等着你。”幸亏这儿景色还挺不错的。他对盛烟一笑,还催促他快走。
盛烟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走,在心底暗笑。
二姨娘诧然地看着站在院子里,抹着一脸汗水的盛烟,沉默了半晌,让小夕过去掀箱子。小夕一掀开箱子,脸上便飞起片片霞光,说道:“主子,是沉香!全是上好的沉香!”
冷然地瞥了盛烟一眼,二姨娘走过去,低头看了看箱子,脸上并无喜色。
盛烟也不急惶,只是低头等着,脸上还有点清浅的羞愧。
等到二姨娘终于问他话了,他才扯着衣摆说:“二姨娘,不瞒您说,先前盛烟是真的舍不得这箱沉香,不是不愿拿出来,而是……娘不在了,我总想着……留着它,也算是个念想。”说着亮晶晶的眼眸里又泛起星点涟漪,顿了顿,才接着说:“还有,盛烟是想着,要是哪日爹爹若记起了我娘,哪怕是想起我娘的这箱沉香呢,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来看看我吧。可现在我才明白……这宅子虽大,记得盛烟的,就只有二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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