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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很大,窗户都破了,四处透风,蛛网暗结,靠近门口那边还有掉落的墙皮。而靠近窗户这边的墙角下,有砖块搭的桌凳,上面还铺着草帘。一旁砖头砌成的圆圈中间是一堆灰烬,旁边还有没有烧完的干草和树枝。
方孝忠终于放下心,他一眼就知道,这里是张逐的秘密基地。他把拎着的汤粉放在石砖桌子上,张逐用散落的砖头快速给他也搭了个凳子,两人坐下吃粉。
拎了一路,粉已经凉了,也被汤泡得太久而失去了劲道,方孝忠还是吃得无比高兴。
粉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他把碗收起来,塞进书包,一会儿还要还回去。天还没黑,他也没有说走,还想和张逐再待一会儿。张逐没有赶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打火机,点起了一堆火。
方孝忠把手伸过去,专心致志烤火,火苗在他眼睛里不断跳动,映得脸膛也红艳艳的。他舒服地喟叹:“真暖和啊。”又看张逐,火苗也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给他那双总也无神的大眼睛赋予了某种新鲜的活力,显得神采奕奕,“你自己经常来这里玩吗?”
张逐没有回答。
“以后我可不可以也来这里啊?”
张逐点头,又往火堆里加柴,火烧得更旺了。
在家里是肯定不会让玩火的,方孝忠来了兴趣,也捡着干柴往火堆里扔,看着火苗越来越旺,他也越来越开心。
“你不怕,挨打?”过了这许久,张逐突然问。
“挨谁打?”一听挨打,方孝忠就紧张起来。
“你奶,她不要你,和我玩。”
听到这话,他又放松了:“她不知道我跟你玩,就不会挨打啊。”
“她会知道。”
方孝忠乐观地:“在你的秘密基地里玩,没有人知道的,你也不会告密的对吧?”
“要是知道了……”张逐垂下眼睫,用木棍无聊地拨弄着火堆。
“那就挨打吧,反正总会挨打的。”方孝忠已经想开了,总之都会挨打,还不如因为和好朋友一起玩挨打。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语,“她打起来也不疼,还没有田兴旺打得疼。”
张逐轻哼了一声,像是嘲笑:“你早上,惨叫,我都听见了。”
方孝忠脸红,急赤白脸地争辩:“那是故意的呀,我大哭大叫,我奶心疼就不打了,要不然她会一直打的。”
张逐看向方孝忠,眼睛都睁圆了,继火苗赋予的活力之后,眼里又起了一点波澜。不过那点波澜淡淡的,转瞬即逝,他又垂下眼皮:“你也不是,笨蛋。”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笨蛋才不和我说话的?”方孝忠气鼓鼓地,“你才是,话都说不利索,还总笑话别人。”
张逐轻松的神色消失了,也红了脸。
方孝忠立马察觉到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是因为说不利索,才总是不说话的吗?那自己更不应该笑话别人的短处。他顿时羞愧不已,又怕张逐生气,就要道歉时,就听他说:“不是说不好,只是慢,因为说得少。”
“为什么说得少?”
“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
张逐摇头,他也不知道。
总觉得这世间万物都离他很遥远,别人的话听在他耳朵里也像无意义的风声。没有人会和吹过的风聊天,所以他也没有回应的必要。
他也并不关心和方孝忠那种复杂的关系,无论世俗为他俩附加多少恩怨禁忌,在他看来,方孝忠也只是一阵无意义的风。原本以为他刮过就算了,没想到有的风会和小狗一样跑回来,并在他的脚边来来去去。
见他摇头,方孝忠也不勉强,换了个问题:“你怎么都不去上学啊?”
“不想去。”
“你去过学校吗?”张逐点头。
“那你怎么不去了?”
“不喜欢。”
方孝忠惊掉了下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去上学的:“真好啊。我也不喜欢上学,但我还是要去。”
旁边的干柴没多久就烧完了,天色也暗下来,方孝忠还不想离开,但不得不赶在奶奶生气之前回家。
两人又从那窗户翻出来,张逐再把钢条上回去,一同走出厂区。
站在厂子门口,张逐让方孝忠先走,免得被人看见两人在一块儿。方孝忠依依不舍地:“明天我们再来这里玩好不好?”
“嗯。”
“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哦,我放学就来,一定一定。”他伸出手指,“拉钩。”
拉完钩,又跟张逐翻来覆去确认之后,他才终于放下心,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离开了。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张逐才提脚往家走。
第二天,张逐按方孝忠平日回家的时间,提前一点来到废弃厂房。烧火的柴禾没了,想在人来之前,他再捡点。结果刚挤进铁门,就看见撅着屁股在院子里捡干柴的人。
方孝忠一张脸红扑扑的,喘着气,抱着一把干树枝,满脸喜气地朝他跑来:“你来啦。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我还担心你不来了。”
“是你早了。”
“是呀,今天我一放学就跑过来了。”
往常是为了躲田兴旺,他都磨蹭到学校没人再走。以前也试过最早走,但走得慢,好几次都被后面来的田兴旺追上。今天来这里是不同的路,他也不担心被人追上。
张逐又捡了些柴。先把柴从窗户塞进去,他自己翻进去,再伸手拉方孝忠。
方孝忠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进来。”
张逐这才看见,墙根下多了个胀鼓鼓的书包,说明方孝忠刚自己已经进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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