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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完灯花,前头吵吵嚷嚷的,一媳妇子奔到廊下回道:“三少爷没在寓所过夜,现在收拾东西回府了呢。”
苏妙真等人立时起身,王氏忙使人去明善堂打点收拾,这么兵荒马乱地闹了半盏茶的时间,苏问弦从养荣堂回来,进到上房,先行过礼。
苏观河从外面也回来,问他考题,捻须将苏问弦的誊写的文稿看过一遍,道:“不错,不错,五经题写得好,切题精炼。”
苏妙真虽因着宫里的的事到这会儿也有些闷闷地,但奈不住好奇心,仰了脸看向苏问弦,苏问弦笑了笑,又袖出一份给她,苏妙真坐在炕上接了,把这会试三场的题目都仔细琢磨过,再认真读了苏问弦的文章。
她对五经题没什么兴趣,着重看了策论部分,这策问部分涉及国家大事的方方面面,集中体现了当今朝野共同关注的大事。
苏妙真凝神细细读了,苏问弦前几题都答得不错,尤其吏治筹边两题,答得出众,细读了半日,下炕走过去,行到苏问弦跟前,轻声道:“哥哥,你写得太好了。尤其是这策问五,纵谈当前军务,对策也提的务实精当。”
又递了回去,苏问弦接了,瞥她一眼,似等她再说些什么。若往日苏妙真肯定会嘁嘁喳喳说个没完,这会她着实没心思,只是看着苏问弦微笑。
王氏又叫去苏问弦,问他这几日吃住,苏问弦道:“真真每场都送去饭食汤水,儿子吃得很好,只是劳累了真真。”
王氏道:“不是娘王婆卖瓜,咱们真儿这样好的孩子……”苏问弦顺着王氏的目光,往苏妙真那儿看,见苏妙真窝在炕上,趴在炕上案几处,读一本书,但不似往日全神贯注,反而目光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问弦心里生疑,和王氏没说几句,丫鬟们添送杯盏牙著,于是阖家团坐,在上房又摆了小小一桌菜,大家点景吃过。
苏妙真更一筷子都没动,不过喝口茶,笑着看他人说话,王氏看她几回,欲言又止。随后一家五口在上房讲了些家常话,瞧见灯油尽了,才各自散去。
王氏把人在门口叫住,摸了摸苏妙真的脸颊,道:“真儿,这几日若不想去学里,也不必去了,喜欢听戏听说书什么的,只管把人叫去。”又问她或许想去亲戚好友家散散,苏妙真扶着门笑了,轻声道:“不用的,娘。”
苏问弦在廊下瞧见,一言不,等着苏妙真出来。
……
时值二月末,初春夜也不凉,月明星稀,一轮皎月挂在天上,清清静静。
绿意等人提灯在前。
苏妙真漫无目的地回忆那《梦梁录》里的段落文字,觉,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突听苏问弦道:“真真,我瞧你脸色不太好,人也怏怏地,这几日你日日送饭菜过去,可是因此劳累了?”
苏妙真仰脸笑道:“不是这个,给哥哥做后勤,我心里喜欢的紧,还很精神呢……是今儿贤妃娘娘小千秋,我进宫去,三跪九叩地,身上难受。”
苏问弦凝神看她片刻,苏妙真又掰指头算算放榜时候,强打精神笑道:“这几日哥哥可以先在家歇歇,等放榜后再准备殿试也不迟。对了哥哥,你知道么,府内采买的一个小童名为荼茗,他善口技,学什么都惟妙惟肖,可好玩了,一抚尺,一扇板而已……见了他,我方知以前的语文书上,以前的闲书上没骗我,真有善口技者,能力如斯……”
苏问弦道:“前些日子我见过了,那荼茗本事不错。”
瞅她一眼,微微颔,把苏妙真送回平安院,两人进屋,苏妙真便让人把描的花样子拿来,自己照着绣一方帕子,其实她一贯不做女红,连带着连绣花的东西也不怎么管,但今儿她心里闷闷地,不欲说话,也看不进去书,记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曾描过的牡丹莲花纹样,让绿意去箧子里翻找,。
苏问弦见了,因道:“茶也不让我喝,这逐客了?”
苏妙真正穿针引线,听苏问弦这么一说,一愣。
苏问弦道:“往日里见了我,你总是话很多,今儿却沉默寡言,甚至拿了绣活出来,可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不想和我说话,真真?”
苏妙真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他分说。难道要说自己被定下了婚事,即将嫁入赵家去么。赵家不错的,她却为此烦闷,岂不是看不起赵家。其实苏妙真想了一晚上,大抵已经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无非是——她恨自己身不由己,因为那贵妃皇后斗法,而被三言两语、阴差阳错地定下了终身大事。
其实赵家兵权在手,是很好的。
苏妙真一手捻了淡紫绣线,一手拿起一根银针,望着苏问弦,他没定亲,他的婚事又会如何呢。便道:“真不是那样,我想起来自个儿还没正经做过帕子呢……对了哥哥,你想过娶个什么样的嫂子么?”
苏问弦闻言,没有回答,苏妙真穿针引线,一面道:
“我国家以三边为重,设锐兵、择宿将以控御之,但权分于将多,事牵于相制。平时尚涉矛盾,有警焉能协和?为今之计,使将必得其人,霍必委其人,举不得以干焉,则操纵赏罚得以尽计智矣……”
苏问弦一怔,这时候蓝湘打点来茶水,他接过喝了大半,看向苏妙真,道:“这是——”
苏妙真打断他,道:“今年会试策问,涉及蒙古边患的第五题,出自你的答卷。”
“你背下了?”
苏妙真摇头一笑:“哪能呢,我又没有哥哥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把段记住了。哥哥,我以往读你的文章,看你的书信,觉得你在边务上很有见的。这里面提了将专、兵盛、食足和修复屯田的四种办法,尤其是最后一道对策,很是重要。当今屯田法制败坏,有碍边事,若能被选为程文刊载,一定会人深省……”
本朝沿袭屯田之法,但随着百年过去,屯田制度日益败坏。当然除了屯田,军户制度更是流毒不穷,必须改制,但事关国本,除非改革者位高权重,绝不会有人提及此事,她心里明白轻重,此刻没跟苏问弦提,只把这屯田一事略论了几句。
苏问弦听了,含笑道:“承蒙你看得起。”
“哥哥,这几道策论,你军务和吏治处答得最好,你是不是,以后想在这两处一展抱负?”
苏问弦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引得眉头直皱,没听明白这到底和她反常有什么关系。
但听苏妙真一说,问到他心内要紧处,他不由微笑道:“也你这个机灵鬼,看了答卷,立时晓得我的心事。”
见苏妙真穿好线胡乱起了几针,低头瞅了那描好的样子道:“其实以前我有点猜测了,你和傅家小侯爷走的最近,除了意气相投,总归有点别的缘故。哥哥,日后你想在军务上大招拳脚,应该不难,毕竟咱们府上很快要和……”
她忽地停了话头,要来一碗牛**,喝了,和苏问弦又东拉西扯地讲几句闲话,最终打哈欠道:“今儿在宫里着实累得不行,我先回房睡了。”
苏问弦心内疑惑早溢满,便叮嘱她几句,快步回明善堂,先让如意儿去打听一番,然后沐浴换衣。称心捧来衣裳手巾立在浴间外面候着,如意儿回话。
“说起来是件喜事,听说今儿进宫后当着贤妃娘娘的面把和赵家的婚约定下了,想来让五姑娘魂不守舍的便是这件了,绿意也说今儿自打从宫里回来,五姑娘没说几句话,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苏问弦闻言,顿住动作,将手里毛巾抓得死紧。
许久,他沉沉问:“她婚事定下了?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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