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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但外婆选择了不顾一切去拥抱这种痛苦。

何喻之很想知道她是否后悔过。

他向外婆提议说，应该去多和别人打打交道，也许可以认识新的朋友，甚至对象。

外婆说她确实在考虑退出目前的明星体验。“我越来越觉得，云端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她说道。

“为什麽？”何喻之问道。

“因为都是假的呀。”她说道，“再美好，也会疲劳。”

何喻之可以理解，但不能共情她的感受。

外婆又问起他的近况来。何喻之避开了自己的健康问题，也没有提到父亲的去世，而是专注于讲述参加絮语的经历。

“那太好了，”外婆道，“唉，其实我总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何喻之第一次听她这麽说。“这不是你的错。”何喻之说道。

“如果我没有安装仿脑元件，就不会碰到备份故障，也不会忘记你了。”外婆道。

何喻之叫她别这样想。

会面结束后不久，何喻之收到了母亲的消息。她说她也不知道何永然是什麽时候去世的。这对何喻之而言并不意外。

他乘坐磁浮去了高科新城的xr总部。xr园区占地面积极大，可能相当于大半个新大校园，但能供何喻之探索的区域只有绿地广场和访客中心。

访客中心在阳光的照射中显得十分通透。何喻之看到大部份访客都聚集在一旁的“明星産品”展厅内。

说是展厅，其实也是个贩售中心。他一进入展厅区域，就有两名工作人员跟了上来。他们把何喻之当成了主动不上传者，专门来给他推荐了一些折扣款仿脑元件，还说他们最近有针对主动不上传者的优惠活动，直到何喻之终于等到一个间隙，告诉他们自己是因病不能上传的。

两名工作人员瞬间哑口无言，紧接着道起歉来。

“不用不用，”何喻之道，“我倒是有点想知道……”

他顿了顿，大着胆子问道：“何新然先生有没有对外开放的会面时间？可以预约的那种？”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何喻之明白自己问了个不太实际的问题，但他还是心怀希望地补充道：“我真的很想参加上传。我觉得xr是最具人文关怀的仿脑元件公司，所以……我想跟何先生讲讲我的故事。也许，他会考虑设计一款所有人都能用的设备呢。”

“但是……”一名工作人员挠了挠头。

何喻之轻叹了一口气，识趣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他谢过二人，正要转身离开，却在墙上看到了新品发布会的海报。

何喻之推动操纵杆，接近海报去看。

这正是大都会特别招生考试那天，何新然在采访中提到的那场发布会。在7月3日当天下午，他会亲自于绿地广场宣讲新産品，还将欢迎媒体从业者与仿脑软件开发者到场。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个人媒体的身份进行注册，何喻之心想。

一名工作人员跟了过来，道：“现在报名已经太晚了。”

何喻之点了点头，几乎死了心。

回家的路上，他向白修辰提到了新品发布会。

白修辰却说他可以帮忙研究一下发布会的规则，说不定会逮到什麽漏洞。

不一会儿，他回複道：志愿者注册通道还没有关闭，也许你可以试试。

当志愿者不一定能接触到何新然吧？何喻之问道。

白修辰：先混进去再说。

这天，何喻之收到了他的二手空调，并在白修辰的帮助下将它固定在了窗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完成了最后两堂艺术史课。

老教授着重介绍了近现代电影，而最令何喻之印象深刻的是他对《2001太空漫游》和《银翼杀手》的讨论。

《2001太空漫游》是新邦联内广为流传的经典老片。何喻之很小的时候就在学校里看过这部电影；在他的印象中，该片中的机械智慧冰冷无情，为了完成任务不惜杀死同行的人类。

可老教授却提及了另一种解释——该片中的机械智慧之所以会反叛人类，正是因为人类本身对它下达了矛盾的指令。这种解释在新邦联学界十分小衆，而且备受批判。

《银翼杀手》则是新邦联内着名的禁片。何喻之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也很惊讶为什麽老教授会在课上讲到它。根据老教授的描述，《银翼杀手》将智械描绘成了类人的、拥有七情六欲的个体，而这恰恰体现了前智械时代人类对智械的荒诞臆想。

臆想……吗？

何喻之明白新邦联为什麽会鼓励前者并禁止后者，毕竟人与智械终究是敌对关系，因此智械需要一个冰冷的形象，而非臆想中的拟人形态。这种冰冷的恶必须源于自身，因此老教授提到的“另一种解释”亦不能得以流行。

可与白修辰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何喻之越来越怀疑这种恶的形象。

任何人都可以根据自己心中的形象描绘烟斗，可画像终究不是烟斗本身。

周五，何喻之去了母亲家。

他的健康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他知道那些纳米机器人正在自己体内与t细胞进行艰难的斗争。他每天都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但他不能同母亲细说，于是道：“我现在状况还挺稳定的。”

梁若霏双眼浮肿，分明就是哭过。

“你爸……也不知道是怎麽没的。”她说道。

何喻之此行的目的正是与她聊聊何永然，于是他顺着话题问起了父亲近些年的动向。他担心母亲知道些什麽，但选择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