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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林平被公司裁掉了。一个公司因为不景气而裁员,林平成了那个倒霉蛋。屋漏偏逢连夜,他还没告诉韩元就这件事,紧跟着韩元就便给他了另一个打击。
韩元就喝了酒回来的,林平知道他没喝醉,因为他的风度还在。他说:“我妈让我相亲。”
林平茫然的看着他,竟然说了一个:“奥。”
他猛然擡眼,一个五味杂陈的眼神,兜头浇的林平心凉了半截。他道:“我準备答应她。”
林平扯着嘴角,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他反应慢半拍的看韩元就抨击他:“够了,林平,我们分手吧。那天看完电影,你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像什麽吗?像苹果。一年四季都有,所以无聊透了。”
一点也让人提不起兴趣。
韩元就抹了把脸,说:“我妈明天一早就来了,请你今晚就搬出去吧。”
林平猝不及防,连闹都没闹,他家没在市里,他爸在这边也是租房子住的。韩元就让他走,他突然不知道走哪去了。他只收了衣服和必需品,拖着行李箱出门前,韩元就往他手里塞了本存折,那上面是当初韩元就买房付首付林平出的那部分钱。
他好厉害,这麽快就有钱了。林平发散思维的想。一面将存折攥成一个逼仄的圆圈。
韩元就看着他,他们在玄关处看了彼此最后一眼,仿佛那就是他们人生当中的最后一眼。林平冷不丁红了眼睛,因为韩元就又给他塞了一沓现金。真是贴心啊,怕他深夜里没钱用,林平蓄在眼眶里的那汪泪水迟迟不肯掉落,如果不是蓄谋已久,又怎麽能如此迅速的将存折和现金塞到他手上呢。
下雨了。
雨是突然下的,林平甚至没有来得及带把伞。他有些麻木了,走入雨里,哗哗的雨势登时把他淋湿,淋透。他擡起头,睁不开眼睛,只能迷蒙看清路灯下的雨泛起的银光。他后知后觉,他跟韩元就分手了。
雨越发的大,地面逐渐彙集成河,奇怪往年秋天下这麽大的雨都会打雷,这夜的雨却像哑巴了,只噼里啪啦的往地上落。房屋是湿的,吸饱了急雨的树木是湿的,林平也是湿的。他好像变成了一摊晦暗的影子,立也立不直,沖也沖不掉。
眼泪也是雨,林平没有下雨,他反而有些干涸。
跟韩元就分手是迟早的事,林平其实也有过这个想法,但与韩元就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他感到的只是一种失衡。韩元就钱越赚越多,地位越来越高,他太努力了,一路走来如有神助。反观林平,他更像一个止步不前的小喽啰。他们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读还没步入社会,学校是温室,给他们的恋情鼓满了粉红色泡泡。林平那时天真的认为在一起了就是永远。他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的永远都是有保质期的。
很累。林平蹲在地上,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量,以至于他感觉到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像是要飞起来,或是被暴雨砸进水泥地里。
水珠迸射到他湿透的衣服上,秋季的夜晚寒意侵袭,他禁不住打了个颤栗,只觉得冷。
车前灯就是在这时曝到他身上的,因为沾了雨水而泛滥的银色光圈罩住林平,光圈範围有那麽广,蜷缩的林平像是一只流浪的动物,在无家可归的夜晚支棱起肩胛骨。
他挡了挡眼睛,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清时车里已走出了一个撑伞的身影。不疾不徐,缓慢的朝他走来。
黑色的雨伞被来人擎的高高的,亦或是他本来就高,林平一眼望过去他是修长的,不知是伞的缘故还是雨针的缘故,他从黑暗里走来的身影竟是顶天立地的。林平脑子乱作一团,把雨敲打伞面的声音听成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静。
待他走近了,光影被他遮住大半,林平仰着头,看清伞下他的模样。
黑夜将他轮廓塑成石刻,他有一身的雨气,林平忽然叫不出他的名字。
林平此刻无比狼狈,他甚至比一旁绿化带里的矮冬青还要狼狈,所以当这样的窦利钧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喉咙连同舌根都像塞满了蒺藜,麻木的疼痛使他吐露不出只言片语。
窦利钧的伞往下,说了句:“拿着。”
林平呆愣的接过伞,窦利钧的风衣顷刻间湿了。他握住林平的手腕,顺势拉起,林平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幼树苗,被他‘连根拔起’。双人伞忽的变小,林平看到他略深的眼窝,是不是眼窝深了连带着情绪都藏得住了。
林平问:“是他让你来的吗?”
窦利钧似是发出一声轻哼,林平以为那是是的意思。窦利钧拉过他的行李箱,只说了句:“上车吧。”
雨像是小了。林平把伞举高遮他朝后备箱放行李的身影,窦利钧合上后备箱的时候瞥了林平一眼,道:“你又湿了。”
林平茫然无措,窦利钧接过被他握热的伞柄,送他上车。林平在副驾驶落座,起初他并不敢坐,因为自己湿答答的,怕弄湿窦利钧的车。他有点不自在,说:“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下去以后呢?
窦利钧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座椅上,那只长且薄的手竟格外有力,摁的林平肩膀一僵。窦利钧从后排给他找了条薄毛毯,让他披在身上以防着凉。
车子滑入暗夜,林平直勾勾的望着眼前陌生的道路,他不敢去找林祖胜,他怕林祖胜知道他过的不好。林祖胜租的一室一厅,离林顺大学挺近的,林平只去过一次。他似乎不具备思考的能力了,一会儿想到林祖胜,一会儿想到韩元就,一会儿又想到窦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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