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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每晚喝牛奶的时间,纪缘照例将热牛奶端到餐桌。
但当他进卧室时,林之梦已经蜷缩着身子睡下,纪缘轻拍了她两下,也不见她醒来。
不忍打扰她难得的安眠,纪缘将杯里的牛奶倒进了厕所。
而卧室的林之梦听得清清楚楚,自认为心如明镜,纪缘并非乳糖不耐受人群,但这杯牛奶他宁可倒掉也不入口,完全佐证了自己可怖的猜测。
纪缘对枕边人的弯绕一无所知,他关了灯躺到床上,借着月光静静地注视着林之梦的睡颜,确认她睡得安稳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做个好梦,”这才敢睡下。
而一边的林之梦倏地睁开眼睛,又是一夜无眠。
周六,纪缘忙前忙后地排队、取检查单,等所有的常规检查做完,他定定神,告诉林之梦:“还需要去一个科室做检查,做完就结束了。”
林之梦不疑有他,但“精神科”三个字很难不让人注意。
林之梦没再跟着他走,往后退了一步,抗拒地问道:“来这里做什麽?”
纪缘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安抚说:“你说睡不好觉,让医生看看情况,给你开点药。”
他说:“这很正常的,精神科门诊都要排长号,都是跟你一样睡不着觉的人。”
林之梦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什麽,她只觉得纪缘当她是精神病,可她仅仅是失业在家而已,就要被纪缘当做精神病骗来这里。
林之梦冷哼了声,索性摊牌,反问道:“我还需要吃药吗?你不是每晚都在给我下药吗?”
纪缘像是被烫到,往后缩了缩身子,手却捏得更紧,生怕林之梦挣脱似的。
他连忙解释说:“我不是在给你下药,那只是普通的维c。”
看林之梦将信将疑的样子,纪缘再接再厉:“真的,否则我怎麽会带你来看医生,从始至终,我只是希望你健康快乐。”
林之梦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想着纪缘不至于神通广大到在医院做手脚,还是跟着他进了门诊室,在医生那里做了几项测试,又去加做了脑部ct。
医生翻看着检查结果,鼠标一动一息间,开始宣判林之梦的处置结论:“建议入院治疗。”
下意识地,林之梦向纪缘投去求助的目光,她害怕他同意,她害怕听到他说:“那就住院吧,我去办入院手续。”
似乎这样,她就会被烙上精神病的印记,也会被纪缘真正地抛弃了。
毕竟,谁会需要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爱人呢。
其实纪缘是犹豫过的,但是当转头看到林之梦眼睛里的无助,他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攥紧她的手,立刻做出了决定。
“能不能先吃药控制看看呢?”
医生自然不能勉强住院,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开了药,交代了副作用,就让他们离开了。
回家以后,林之梦像变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眼睛长在纪缘身上。
纪缘显然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每天早晨上班前一定会跟她说句:“我爱你老婆。”
即便如此,她仍然会在每晚睡前反複确认:“你还爱我吗?”
她一面希望听到肯定的答複,一面不自觉地陷入等待,等待某天得到否定的答案,似乎只有这样,她的重担才是真的放下了。
每晚,她都会拖着沉重的大脑睡去,清晨再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漆黑的阳台上发呆。
周而複始,连她都会惊叹纪缘强大的承受力和耐心。
“面对现在的我,你不觉得烦吗?”某次她发脾气把药扔掉,纪缘沉默地捡回来之后,她忍不住问道。
纪缘把药和水递给她,垂着头没有回答。
半晌,他才反问:“面对以前的我,你不会觉得烦吗?我是个甩手掌柜,什麽都不做,却什麽都要依着我的心意做。”
林之梦别过头,怕被纪缘猜透自己的心思。
然而纪缘的眼神追蹤着她,对準她的脸:“这些都不重要,但我爱你,我需要你是真的。”
他眼里彙聚着一股化不开的光,竭力获取着林之梦的信任。
“我是个废物了,”她想,“没人会需要一个废物。”
原先引以为傲的一切像聚光灯一样,完整地暴露出陷在黑暗里、萎靡无能的自己。
她只能努力地吃药,力所能及地做家务,尽量维持正常,以求从黑暗里拔出一条腿来。
纪缘过得更加辛苦,他发觉自己就算知道林之梦的每个小动作,也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她手指敲桌就是开心,可他并不知道她为什麽而开心;她身体靠后坐往往是抗拒,可她嘴上仍然会答应得爽快;她焦虑的时候会咬筷子,可她总是会否认她在为某事不安。
“我难道不爱她吗?”纪缘想,“我可以原谅她对我做的任何事,即便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在他们之间似乎被建立了一种平衡的规则。
纪缘连每周四的固定活动也停止了,除了工作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林之梦身边,带她出游、慢跑、複诊,跟以前一样窝在沙发看电影。
几周以后,林之梦平静了不少。某次听到纪缘跟他的父母视频通话,纪缘的父母都在老家,老两口退休以后,跟着三两好友到处自驾游,然后回家休整几天,接着旅行,日子不可谓不潇洒。
这次正好修整,打电话炫耀又去了哪些地方,顺便过问下儿子最近的生活。
隔着卧室门,林之梦都能听到纪缘和他父母的笑声,接着纪母似乎问起林之梦最近的情况,林之梦不敢再听下去,支身躲到沙发上,迅速放大了电视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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