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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都在那个万丈金光洒满大地的时候按下了静音键。海鸥飞翔在天空与大海间,失去了振翅的声音;波浪在沙滩上起起伏伏,也失去了船舰的鸣笛声。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来,吹过了梢和衣角,林淮放下手中的手机,耳边一阵轰鸣。
前不久为她准备的轮椅还在,汽车还在,脖子上挂着的摄影机还在,一切都还好好的,就像刚刚一样,却又都失去了意义。
就在这几分钟之间,一切意义都翻天覆地了。
一日后,赵嫣和林淮带着一个盒子来到海边。有无数个石头垒起的石坝深入到了海里,远处还有灯塔。风是咸咸的,带着海腥味儿。他们沿着石坝慢慢地走,彼此都没说话。
“就在这儿吧。”赵嫣在前面停下。
后面的林淮也停了步伐,打开怀里的盒子。一个天蓝色的小瓷坛摆在盒子正中央,赵嫣转过身来打开了坛盖儿。
“她以前老是念叨,要把骨灰都撒在海里,什么人也不要见。结果到了最后了,还是改口了,要留一半回江城,要埋在土里,好让我们来看看她,作个念想。你说好不好笑?”
赵嫣和林淮都捧着骨灰,顺着风让骨灰飞进大海。
林淮不语。
赵嫣也像是自言自语。
“她到头来,还是想着别人。生病之前就想着她爸妈,想着我,想着刘昊……想的人多了,就没想到她自己,到最后了,还是想着别人。分开撒她也真能想到。”
“嫣儿,你伤心就哭一哭吧,别憋在心里。”林淮听得出来,现在赵嫣说话漫不经心,挺洒脱的,其实是还没缓过神来,心里还在生气,“你别气她。”
“气她她也不知道了,我干嘛要生气?”赵嫣很不理解地笑了一下,语气一点都不伤心。
“我要做的事儿多着呢,哪有时间生气。她走了,我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下了,也算松了口气吧。毕竟看着她那段时间这么难受,我也是挺煎熬的。”赵嫣转过脸去,“那儿是灯塔吗?”
“应该是吧。”林淮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这儿的风景其实还挺不错的。我觉得比埋在土里好。”赵嫣边撒骨灰边环顾周围,眼睛里没有一点雾气,但心里却是揪揪的,一直有什么东西堵着,越来越高,胸里又有什么气一直压着它,不让它上来。
至少她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和崩溃。知道她走了的那段时间,她是很难过,一直在逃避,但到了林淮赶回医院,她就挺平静了,这两天,经常看见林淮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但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这两天有很多时间可以照顾刘念了,经常逗她笑,哄她睡,这两天她们亲近了许多。
赵嫣一直很平静,林淮恢复平静后想要安慰她,却不料话还没说几句赵嫣反过来安慰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镇定,很释怀。
但他心里就是不放心,觉得嫣儿太反常了。
“我们过些天就回江城吧,把小念念交给她爸爸。我准备晚上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林淮盖上了盖子。
“嗯。还要把这个交给他,他是她丈夫,也要和她父母商量商量墓地的事儿。”赵嫣看着海的远方,平静地回应。
“要不我们还是再缓缓,下个月再回去?”林淮觉得赵嫣太不对劲,一直在看她脸上的神色。
“我没问题,看你。”赵嫣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在安慰他,“如果你想再缓缓,我可以陪你。”
“我是说你……”
“我有什么可缓缓的?我这两天已经缓过来了。那种情况,拖久了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会感到煎熬的,我看得很清。”赵嫣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真是这么想的?”林淮一再确定。
“当然。”赵嫣转回头来,望着大海。
林淮有些舒气。
“你说,她现在应该到哪儿了?”赵嫣的目光一直望着远方。
“没走多远,就那儿吧。”林淮指向远边。
“哪儿?”赵嫣靠着林淮,朝他指的方向伸着脖子。
“那儿,就那个石头的地方,你看见了吗?”
“这么近啊……她应该走很远了,随着海浪随着风,以后,她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没有什么地方是大海是风去不了的。”赵嫣站了回来,还是望着远方。
“她应该没走,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吧。你看,风又吹了回来。”海风扑着他们,浪水也是一波换一波地回扑着石坝。
“那你是说错了。”赵嫣转过头来,笑着看他,笑意很明显,就像是在笑林淮答不上来一个脑筋急转弯,“如果她不愿意走,怎么会就这么离开我们?”
林淮望着她,终于知道了赵嫣笑容的背后,是一个咬紧牙关的灵魂。
她的话语,流露着深深的悲伤。
她却不哭出来。
赵嫣笑意变浅,转回了头,依旧望着海的那一端。
林淮就这样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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