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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了?”我惊讶道。一般来说即便是失忆要么是全部记得了,要么是记得的不多,怎么可能会有水屏这样的情况,事情都记得,人的姓名和长相不记得。
我眼珠一转,才要说话,水屏已轻声道“我也想过,或许是因为馆朱。”
馆朱,她真是掐住了我身边的所有的命脉。
“你在想什么?”水屏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随即又道“你有没有问过馆朱这件事情?”
“问过。”水屏回答的笃定认真,这件事想必对她的影响也是很大,她低声道“馆朱承认了,她说是因为她我才不记得的。”
“我之前见过荷衫。”
“我知道。”水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当时我据守北疆,馆朱却突然急令召回了我,我当时觉得很是惊讶,不大能理解她究竟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我以为是别的地方起了内『乱』,我一路回到京都却连馆朱的面也没有见到,她直接让我来丰阳城找莹鹤先生。”
“你可知道来的人不少?”我迟疑一下道“而且有两个人已经死在莹鹤先生手里了。”
“我知道。”水屏点点头,旋即淡淡一笑,大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她笑着轻声道“每次出京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自己会活着。”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道,水屏的武艺着实高强,即便是馆朱,或许比拼武艺也赢不了她,我不大理解水屏为什么要待在馆朱的身边做她的傀儡,脑袋随时下一秒就会被摘了。
水屏看着我淡淡一笑“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她的神情悠远看着远处,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立在一边。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水屏,她来的来历是一个『迷』,连她自己也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东西。
直觉告诉我,水屏是馆朱的一把好刀,水屏能领兵打仗,她无所顾忌且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心生叛『乱』,即便是同我说起这些是因为馆朱的原因,她也不会起了反抗馆朱的心思。
“为什么你说你没地方去了呢?”我轻声道,水屏这会儿正是心神恍惚,说不我能从她这里套出一些东西来。
水屏看着我,半晌轻轻笑起来,有几分凄清的意思,她想了想才轻声道“我本名不记得了。”
她只觉浑身疼的厉害,周身跌在一场厄长的梦里,再醒来的时候四肢百骸酸痛不已,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只是觉得花香扑鼻安逸的厉害,一颗最开始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躺着浑身不能动,等到过了十多天,几个貌美的侍女帮她拆去浑身的纱布,她才晓得自己是受了一场重伤,这场重伤不仅伤到了她的骨肉,连带着筋脉也受损。
她什么都不记得,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件华贵的屋子开始的。
她拆去了纱布,整个人害怕见太阳,行走皆要人搀扶,她就那样过了整整一年,她整个人变得缄默,从前想说的话有千百句,渐渐的都没了,她不知道那些话都去了哪儿,只是觉得疲倦,心里空落落的,坐在轮椅上,任凭侍女推着轮椅带自己去看春花秋月,雨落了一场停了一个季节,雪盖了小河又化成春水。
她的时间像是静止了,又像是在死死地流动着,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偶尔会梦到朱红『色』的枣木棍棒,或者是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冷兵器,有的时候是骇人的牌位,有的时候是冰冷的石阶。所有的都不是好东西,她在梦里吓得惊叫连连,守着她的侍女却听不见她的喊声,只能看见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喊住,大张的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场活着的无穷刑罚。
春去秋来时,园子里突然换了一种香,侍女说叫暖春香,香气缭绕时她整个人都心神都平静了下来,那香在她的寝室点了一个月的时候,她的梦里突然出现了大片的花海,有人立在花海里等着她,还有梦到大红『色』的喜帕上绣着精致的鸳鸯。
她的脸上慢慢多了笑容,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易怒,只是还是不爱说话,她只是慢慢地贪恋睡觉,她在梦里过的很开心。她十八岁得王上赐下封号,一把弯刀一副铠甲她光耀门楣,她高束起长,身后跟着一个浅蓝『色』的身影,那人比她高些,懂得四书五经,懂得奇话本子,懂得上古神兽,也懂得兵法三十六招,他无所不知,太阳什么时候起,月亮什么时候落,她什么时候最开心,什么时候最烦恼,什么时候最害怕,他全都知道,他像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神算子,为她付账买吃食,为她下雨天撑一把伞。
悠长的岁月里,他一直立在她的身后,他偏爱淡淡的蓝『色』,指尖总是萦绕着一股兰花的香气,她看不见他的面容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她只是觉得无端开心,她在自己的梦里过的很好。
第二个月初时,华贵的园子里终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馆朱。
那一天意料之外的下着雪,石阶上冻着一层薄薄的冰,她坐在轮椅里,由侍女推进一个屋子,那件屋子她没有去过,进去了才觉得很是素雅,一张绣了兰花的屏风放在屋子中央,暖春香的香气在四周缭绕,她本来微微有些慌张的心安定下来。
窗外的风吹的屋里的纱帐不停地飘着,像是一个要索命的阎罗,下一刻便能卷住她的脖子勒的她没了气息。
她等着,身边的更漏悄无声息地落着沙子,终于,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有人进来了,她看着出现在门边的声响微微抬起头。
环佩叮当,传来的声音听来是个女子。
门猛地被人从两边推开,风吹的凉气直直往她的伤腿上窜,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那门很快闭上了,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门边立着一个女子。一身大红的衣衫,瞧着她似笑非笑道“水屏。”
她的名字成了水屏,她不知道是馆朱随口起的,还是自己之前便叫水屏。她应了一声,却不害怕,只是愣愣看着面前的馆朱,风吹的窗子呼呼作响,屋子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馆朱起身走到榻边斜斜坐着,她单手捧着一个小巧的金『色』炉子,斗篷下的一张脸『露』出来显得苍白艳丽。
“我叫馆朱。”那是馆朱同她说的第二句话,随后馆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去漠北,那里正是隆冬。”
“好。”水屏听到自己寡淡的声音,很久不说话,她的嗓音陌生的吓了她自己一跳,她扫一眼屋子里只有自己和馆朱,才敢确定是自己说了话。
馆朱笑了笑,满意的垂头看着她,犹如看一个得心应手的东西。
“我要怎么做?”水屏生硬地开口问道。
馆朱淡淡一笑,『摸』了胭脂的脸漂亮的犹如一个上好的水红『色』瓷器,她眉梢一挑,眼波动了动道“你最擅长用刀,我要让你去带兵打仗。”
“好。”水屏回答道,说完她才想起自己的腿,站都站不了太久。
馆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便瞬间明了,她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那不是问题,你若决意上疆场,我会保住你的『性』命。”
漠北多狼,对战的将领自小在狼堆里长大,很懂得如何去『操』控狼,她去的前十天,惨败。
到了第十一天,她终于赢了一场,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胳膊被军医截断了,她才恍惚想起自己为了擒拿对方的将领被狼生生咬断了一只手臂,她不觉得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帐外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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