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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的脑海完全是一片混乱的。似乎有一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将他的心啃得空荡荡的。
而这幅画,都是在无意识状态画下来的。琴棋书画,他都有涉猎,但是在画方面尤为突出。但是孟阙最爱画山水,他画下的山水都是灵动而秀丽的,很少有这样荒凉深沉的东西。
孟阙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画,竟觉得自己似乎融入了其中。他似乎坐在了悬崖边上,冷风瑟瑟,吹在他的脸上,他低下头,就看到那悬崖下嶙峋的山石。他转过头,就看到那孤零零的茅屋,一个人站在茅屋门口正看着他。那似乎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是也只看到一个身影,无论怎么看,他都看不清。他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但是突然有一股力推了他一下……
孟阙猛地醒了过来,身体一震,将那砚台推落在地上,墨泼了一身,将那身衣服染得五颜六色,就如同他此时的心绪一般。
孟阙发现,贺澜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两人相处八年了,他本来以为贺澜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外人面前神秘莫测难以相处的贺澜,在他面前,将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出来了,喜怒哀乐,还有一些对他莫名的依赖。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和他认为的不一样。
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细碎的画面。
当他一人一马踏在塞北的土地上,在那一片白雪中,回望的时候,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他执着自己的手,黑色的眸中漾出一股深情,那种执念似乎要将自己淹没。
他说生在一起,死亦要在一起。
那些他本来想要刻意忘记的事,原来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贺澜,你心中想得究竟是什么呢?
孟阙觉得,贺澜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最开始的时候,孟阙以为,如果贺澜不再缠着他,他可以潇洒的离开,放浪形骸,游走于天地间。
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不甘心。
孟阙觉得自己很难受,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有这么难受过。阴影在他心中蔓延着,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那画,那画被抓出两个褶皱。
他想要知道真相,他已经糊涂了八年,接下来的日子不能继续在糊涂中。孟阙的脑海中从未如此清晰过。
上一辈子,他一直是被动的。因为与贺澜成亲,他放弃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得入仕,不得娶妻。他那一生,都似乎在偿还着贺澜的深情。但是现在,他的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他那迷茫的心终于有了方向。
他想要弄清贺澜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要知道贺澜对他所谓的爱恋究竟是真是假。
敲门声突然响起。
孟阙转身打开门,就看到孟豁站在门外。
孟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没了白日里的颓废邋遢。父子俩在气质上还是有些类似的,文雅,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孟豁冷冷地看着孟阙,孟豁也冷冷地看着孟豁。这对父子俩对着外人都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往往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都没有好脸色。
两人疏远的原因由来已久。很多年以前,孟阙是父亲手中的宝,他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那时父子相处的温馨情境。然而当他的母亲不见了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孟阙觉得,母亲的离开和孟豁的风流分不开关系,母亲离开后,孟豁便公然将那琴棋书画四位美人都接进了府中,更是对母亲的不敬。如果母亲还活着,看着他这样,也绝对不会回到这侯府中来的。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他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了,他甚至想不起他们在一起相处时的模样,这令孟阙更加惶恐。他唯一记得的是和母亲在一起时候的那种心情,很温暖,很幸福。
上一辈子,他直到死都没有见到母亲。他对父亲的恨也越来越深,最后两年,他都从来没有踏入过侯府一步,也从来没见过这老头子一眼。他知道这老头子曾经偷偷到郡王府看过他,但是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专心只待母亲一人呢?
孟阙想不通。
“琴姑娘没有被吓死吧?”孟阙道,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
“她没事。”孟豁道。
“也对,如果她有事,你不是在这里,而是陪在她身边了。”孟阙道。
孟豁的脸涨得通红,深吸两口气才将气顺了下去。
“我派人找遍了整个侯府,也差人去郡王府问了,都没有找到贺澜。”孟豁道。
“不见便不见了,何必再找?”孟阙看着自己的手道。
孟豁想到这亲事都是由自己而起,自己儿子并不情愿,愧疚的心绪又冒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去郡王府,可以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孟豁道。
“你代替我去郡王府?”孟阙斜着眼睛看他。
想到孟阙话中深意,孟豁一张老脸又涨得通红。纲理伦常,在孟阙对着他的时候似乎完全消失了。
孟豁看到了桌子上摊开的画,脸色突然变了。孟阙也注意到了:“这画得是哪里?”
孟豁的神情有些缥缈,似乎陷入了记忆中,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凤鸣山,扶果以前就住在那里。”
孟阙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他刚刚入画似乎并不是幻觉,而像一些破碎的记忆。
晚膳父子俩是分开用的。
孟豁离去后,孟阙便一人呆在屋子里,透过那半开的窗子看着外面,今日是初一,月亮只是弯弯的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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