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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詹木舒笑着说:“我有个嫡嫡亲的姑母,不是我吹,那真就是英雄一般的人物,连我母亲都钦佩不已。可惜我这位姑母积劳成疾、已经去世,她和姑父在乱世里走失,至死没能再见面。我就想着,各位是开镖局的,天南地北都去过……”
原来是打探这种消息啊。壮汉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帮着寻找家人,这是正经的事。他也认真起来:“想要寻人的话,最好能有名字、籍贯、画像等等。”
詹木舒叹气:“没有姑父的画像……而且,姑父当年是被拉壮丁走的,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姑姑那么好,他一定要帮助她完成遗愿!
这就难找了。壮汉跟着皱眉。
詹木舒又从怀里取出一本传记:“这是我为姑母写的传记,内容都来自母亲的口述,里面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我想着,如果你们愿意,日后走镖时就都带那么几册传记在身上,然后沿途要是有那种人品好的说书人,不会胡乱篡改传记内容的,就把书留给他一份,叫他们把传记内容散播出去。等我姑母的事迹传开,指不定就能传到曾与我姑父接触过的且还活着的人那里去……我们全家都盼着能早日找到姑父。”壮汉伸出双手,十分郑重地接过了传记。
总要给人时间检查一下书里是不是有违禁内容。詹木舒又说:“今日我只带了一份来,你们先看看。若是同意呢,就去安信侯府传个信,府上会正式与你们定契。之后,我们就会多印一些放在你们镖局。”肯定不能让人白干活,定契时会商量报酬。
离开镖局后,詹木舒坐上马车,绕了大半个城市,又去了金姨娘的娘家酒楼。
酒楼扬着“金”字旗,名字就叫金家酒楼。詹木舒到了酒楼直接找金姨娘她爹。金家人一边开着酒楼,一边自己就是酒楼中最厉害的大厨,金姨娘她爹长得就很有大厨的样子,脸是圆圆的瞧着特别喜庆,还挺着一个圆滚滚的结实大肚子,诨名金胖。
其实早就从女儿那里知道了传记的存在,金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说:“行嘞,我这就安排人给说书先生送去,明日就在大堂里开讲。”
詹木舒道:“因为主要是为了找到姑父,所以故事传播得越广越好,外头的小摊子上我也安排了人在讲。希望那位说书人不要介意。”
金胖道:“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虽然他们酒楼确实会用说书的手段招揽生意,说书看似重要,最好同样的内容再找不到别家讲了。其实没事,因为舍得来酒楼吃饭的,这天气基本不会去外头的小摊子上挨冻。酒楼和小摊子面对的根本就是两波完全不相干的人群。
金胖说:“我们在云城还有一家店,回头抄录一份,也给云城那边送去。”
“不用抄录。我已经找人印书了,回头直接把印版送来。”詹木舒看着酒楼中的客人,能看出一些人的身份确实不一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有人因为说书内容找事,害得你们生意没以前好了,你们一定要去安信侯府找我。到时我会处理的。”
家里大大小小地发生了不少事,詹木舒再书生意气,心里也明白了人心叵测,侯府外头不知道藏着多少恶意呢!说不定姑母的传记传开后,某些人见不得他们家好,拦着不让找姑姑,或故意找人挑刺,甚至还跑到酒楼里闹事……都是有可能的。
詹木舒认真地说:“千万要告诉我一声。”
金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当然,生意人的这点表情变化,没有叫任何人发现。当年在云城时,他们金家资助了先侯爷不少银子,供他去招兵养马。那时候,其实金胖是见过詹木舒的,感觉这就是一个目下无尘的小少爷,没想到如今变化这么大。
詹木舒才反应过来可能会有人闹事,他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也应该提醒陈平一句,于是又想回过头去找陈平。但又想起陈平说,他今天半下午就收摊,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詹木舒认真想了想,还是打算明天再去找陈平。
其实陈平这会儿没能收摊。
他的摊子上围着好几个老客呢。新客一来,老刘帮忙招呼,长着白白胖胖一双巧手的老张拨出几个他刚包好的馄饨,下到了沸水里。老王举着葱花罐子问新客要葱花吗,新客点点头,他就加了一勺;又问要蒜泥吗,新客摇摇头,他就加了一……
新客连忙大喊:“我不要蒜!”
“哦哦,加顺手了。”老王嘿嘿一笑,“还行,没来得及加。”
陈平有心想说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老王看他一眼:“别停啊,继续往下念。”
陈平:“……”
再要不然,我还是收摊得了!虽说今天好像就没正经出过摊。
住在吉祥街街街尾的宋书生路过摊子时,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心道陈平大哥到底在搞什么,今日的馄饨摊瞧着真奇怪。宋书生正好和陈平视线对上,陈平忙说:“宋书生留步!我有几个字不会念,得请教一下你。大家散了散了……明天再来啊!”
老张的手上沾着面粉:“不是,我刚又帮你包出一碗了。好歹这碗卖掉,你再收摊啊?再念两页吧!就两页!”他现在动作熟了,念两页的功夫又能包出一碗来了。
陈平说:“不卖了,这碗我要送给宋书生吃。”
宋书生连忙摆手。
陈平把传记往怀里一揣,上前扯住宋书生的袖子:“快坐下,咱都这么熟了,还有啥好客气的?而且我真有一些字不会念,你要不教我,我就找不到请教的人了。”
读书人大多清高,只有宋书生愿意和他们这些卖力气的人打交道。
见陈平铁了心地不打算往下念了,老客们只得叹着气,依依不舍地散开。刘叔不放心,一个劲地回头叮嘱:“平子你明日一定要早早地来啊。馄饨都不用你包……”
宋书生越发觉得奇怪。
不多时,陈平就把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宋书生面前,然后颇为珍惜地从怀里取出传记。他舍不得在传记上留下折痕,好在这个传记的最底下有“一二三”这样的数字作为标记,而陈平记性好——摊子上有时一口气来十来个客人,每个客人的要求都不一样,记性不好可不成——始终记得自己在哪一页上有字不会念,就一个一个地请教过去。
宋书生果真耐心,每个字都认真教了,还主动帮着解释具体是什么意思。等教完一遍,他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问:“这……话本子有些意思,是哪家书铺买的?”
“哦,这可不是话本子,是安信侯府的公子为他的姑母写的传记。我跟你说,公子想帮姑母找到姑父……”陈平的话匣子一拉开就又合不上了,“我今天算是知道了,话本子里的波折算什么?有时候生活里发生的事比话本子更为惊奇……你知道吗……”
宋书生看书很快,刚教陈平识字时,一目十行也扫到了一些情节。
他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传记……倒是适合改编成杂戏。”
他似乎找到一个能搭上贵勋的法子了。如果是安信侯府,由那位太夫人掌家,他找机会投靠过去,舅舅舅母应该能放下心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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