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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百姓不配合,衙役便欲拔刀相胁,裴霁舟见状连忙喝住。
他擡手屏退了衙役,上前两步道:“公示上写的便是最终调查结果,如大家所见,兇犯在犯案时跌入洛水河中溺亡。历经数月才调查清楚,让各位苦主久等了,霁舟在此代表朝廷向各位赔罪!”说着,裴霁舟拱手朝衆人深深一躬。
衆人知其身份,惊得后退了几步。虽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们不信,一时间,他们除了呜咽哭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恪郡王,真是如此?”黄莹莹之父搀着其八十岁老母踉跄上前,哽咽着複问道。
裴霁舟已不敢正视他们,低声道:“确是如此。”
话音刚落,黄老夫人便跌坐在地,捶胸高呼“我可怜的儿啊”,接着其他人也开始哭嚎起来。京兆府外,顿时响起哭声一片,其他百姓见了,也只得远远看着抹泪,不敢靠近。
胡安常不敢再造次,只是命人一一安抚着衆人,直到他们被迫接受现实陆续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唯有一人仍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没有泪痕,神色沉静,看不出有多悲伤。
“敢问王爷,吾妻是死是活?”晏瑾端着右手一动不动,好似有一根线将其牵引着。
裴霁舟张了张嘴,没有答话。
“若是死了,可曾寻到吾妻尸首?”晏瑾又问。
裴霁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麽跟晏瑾说。
见裴霁舟默然不语,晏瑾心中已然明了,他低声口齿不清地喃喃了几句后,像是失了魂儿似的转过身去。
晏瑾如提线木偶似的走了几步,忽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裴霁舟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而江瑟瑟亦同时上前,她一边让裴霁舟掐着晏瑾人中,一边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细针,稳稳地在晏瑾颅顶上的血脉扎了几针后才将其救醒。
谢绝了裴霁舟让人护送的提议,晏瑾摆摆手,拖着步伐无力的朝家走去。
“江姑娘——”裴霁舟转身面向江瑟瑟。
江瑟瑟疏离地朝裴霁舟点了下头,径自朝着府内行去。
裴霁舟无奈望着江瑟瑟背影叹气。
是夜,于院中来回踱步的裴霁舟再三思量后,终是下定决心叩响了江瑟瑟房门。
“江姑娘,是我!”屋中黑漆漆的一片,并无回音,裴霁舟继续道,“我有要事与你商谈。”
裴霁舟在门外伫立良久,只以为江瑟瑟不会再理会他。可就在他犹豫着是走是留时,屋中突然亮起了盏昏黄的油灯。
芙蓉面(二一)
眨眼之间,已过去了三日。裴霁舟忙着安抚慰问死者家属、整理证据和书写结案陈词,终于在这日下午忙活完毕,他将拟好的结案文书加盖上官印,交于胡安常和雷鸣,由二人分别呈于刑部和大理寺。
这案子是圣上亲自定下的,而“兇犯”春祥已亡,刑部不用考虑量刑,大理寺也无需核查案件,此案,基本上算是落下了帷幕。
裴霁舟揉着酸痛的手腕起身,眼尖的仇不言已从衣架上取了大氅为其披上。
“王爷,这里也忙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王府了?”仇不言后退了两小步,“属下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裴霁舟歪着头思忖半许,勉强点了头。
仇不言听后,兴奋地跑出屋子,朝着裴霁舟所住的厢房而去。这京兆府住着哪儿有恪王府自在,他厌倦了胡安常那尖嘴猴腮的讨人嫌模样,尤其是当他说话时随着嘴角上下抖动的那两撮胡子。
明明解决了一件大事,是该感觉心宽閑适的,可裴霁舟总觉得心中有一块巨石,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出了厅堂,裴霁舟于门外伫立。远处,于峰顶笼罩了整月的浓雾已尽数消散,晾出了湛蓝湛蓝的天空。金乌的余晖软绵绵地四撒在西京大地,将院墙屋顶上的青瓦勾勒出耀眼的金边。
裴霁舟沿廊走着,穿过后院,径自到达江瑟瑟所住的偏房。
裴霁舟微微俯身钻过石拱门,再直起身时,一眼便瞧见了端坐于窗边案前的江瑟瑟。
她手握细毫,于砚中蘸了墨,在宣纸上一下一下的描摹着,整个人格外的认真和专注。
裴霁舟看得失神,他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慢慢朝着房门踱去。
犹豫片刻,正擡手欲叩响门框时,江瑟瑟倏地擡起头来。
双目视线交彙,隐隐之间,似有某种东西迸裂。
“江姑娘在做甚?”裴霁舟啓步上前,言笑晏晏地问道。
江瑟瑟搁下笔,轻托着宣纸两侧拾起,并转了一面展示给裴霁舟看。
“这画的是——陈七七?”裴霁舟此前见过画师描绘的陈七七画像,只不过江瑟瑟用了丹青作画,更加突出了本人的相貌特点。
画像上的陈七七背着一娄红薯,烈日炎炎下,她挥汗如雨,可脸上依旧挂着明媚且灿烂的笑容。
“这些女子无一是品行有缺之人,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江瑟瑟将陈七七的画像与其他十二人的平铺在一起,“她们的尸体损毁严重,根本无法辨别谁是谁,我与她们的家人商量后,大家一致同意将她们火葬,再各自捧一抔带回去进行安葬。”
“还是姑娘考虑得周到,眼下没有比此举更妥的办法了。”裴霁舟道。
“只是——”江瑟瑟的声音浅浅淡淡的,她的面色也比往日苍白了些许。
“姑娘但讲无妨。”裴霁舟道。
“我们一共只找着了十具尸体,剩下的三人,是谁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江瑟瑟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裴霁舟见状,连忙递过去一盏热茶,江瑟瑟喝下后才缓和下来,“除了陈七七的家人,其他的都不愿承认死去的那个是自家的女儿,在他们心里,总觉得自家的孩子还活着。但最后,还是同意将九具尸体的骨灰分成十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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