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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霁舟的心凉了半截。
江瑟瑟又补充道:“前两日,我收到了老师从朗州捎来的书信,老师信中问我京兆府中的事务处理得如何,又打算于何时回朗州。他老人家还说托关系在朗州府中为了谋了份差事,若回去得迟了,担心被人捷足先登。”
“荀公倒是考虑得周到。”裴霁舟道,“那你自己呢?有什麽打算,想回去吗?”
江瑟瑟没有明确回答裴霁舟的问题,只模棱两可地回道:“我这人除了验尸什麽也不会,可我也不能盼着死人。至于今后的打算,我是真的还没有想好。”
“没想好就慢慢想。”裴霁舟道,“再过一个月,便是京郊的桃花竞相盛开之时,西京的王公贵女最喜去那里游玩,届时,我给你介绍几个年龄差不多的朋友,你可与之同行散心。”
“那我便提前向王爷道声谢了。”江瑟瑟道。
裴霁舟很守信,他于三月初二那一日,差人告知江瑟瑟,约了同伴于次日至城外郊游。
三月三,上巳节。
气候转暖,江瑟瑟褪了斗篷,着一身粉白对襟青绿色齐胸裙候着恪王府的马车。
西京城外,渭水河旁,草长莺飞,细柳低垂。
被城墙隔绝的郊外景色,仿佛于一夜之间换了新装,江瑟瑟流连于青山绿水间,竟连裴霁舟等人靠近也未发觉。
“怎麽在这儿停下了?”裴霁舟掀起窗帘看着江瑟瑟。
江瑟瑟踩在软绵绵地青青草地上,不舍得移动,她道:“水绿,风轻,景美,不知不觉便被迷住了。”
裴霁舟从马车里钻出来,朝江瑟瑟伸出一只手,“还有两里地才到桃林,上来一起?”
江瑟瑟也没作多想,借着裴霁舟之手爬上了马车,可等她钻进去后,忽地吓了一跳。
江瑟瑟幽怨地朝裴霁舟看去,似在责问他为何不早说他的母亲宣阳长公主同在车中。
眼下退也不是,进亦不是。江瑟瑟便呆呆地半蹲在车前,不敢妄动。
裴霁舟弯着眼角,笑道:“原来打算带表妹与你认识,但母亲听说我们要来踏青,便跟着来了。”说完,他坐回榻上,跟他母亲介绍道,“母亲,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江姑娘。”
江瑟瑟扯着嘴角干笑着,“民女江瑟瑟拜见长公主。”
宣阳长公主圆脸杏目,梳得一丝不乱的堕马髻上插着一对金镶玉步摇。她微微伸手免了江瑟瑟的礼,笑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江瑟瑟怯怯地挪至裴霁舟对面的榻上坐下,不敢乱动乱瞟。
好在路程不远,待马车停稳后,她第一个沖出去并跳下了马车。
百里桃林,灼灼其华。
江瑟瑟静静瞧着那些嬉闹于林间的姑娘,好生豔羡。
“怎麽不去与她们玩儿?”裴霁舟走近道。
江瑟瑟立于树下不动,明明都是一样的花样年华,她却表现得比同龄人更成熟稳重。
江瑟瑟看着前方,歪着头道:“我这人无趣得很,还是不过去扰她们的兴了。”说罢,便折身走至一株树下靠坐着,很快,飘落的花瓣在她的发上、肩上铺了粉粉的一层。
“王爷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江瑟瑟拍了拍旁边的那块石头。
裴霁舟没有拒绝,提起衣摆便坐了下去。
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看着远外的孩童追逐打闹,较量着谁的纸鸢放得更远更高。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宣阳长公主觉着风吹得头疼便要回府。这次,江瑟瑟说什麽也不愿与她同行,借言说还想再去四处逛逛再回去。
宣阳长公主也不强求,转眸看着自己那不为所动的儿子一眼后,叹气先走了。
裴霁舟亦知江瑟瑟是在躲着他母亲,但他也不戳破,陪着江瑟瑟散了会儿步后,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模样,便问她:“起风了,我们也回去?”
江瑟瑟顿了顿,点头应道:“好。”
车轮轧在草地上,丝毫不颠。江瑟瑟撑着下巴,不知不觉地便昏昏然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被锣鼓喧天声惊醒,惊颤着坐直身时,抖落在了盖在她身上的外裳,同时也招来了裴霁舟的目光。
裴霁舟捡起自己的外裳,向江瑟瑟解释道:“今晨于宣和殿中举行了传胪大典,现下正是殿试放榜之时,学子十年寒窗,终得正果,故而热闹了些。”
江瑟瑟呆滞的目光渐渐回神,她这才掀起窗帘向外望去。
果然,闻讯而来的百姓齐聚在街口的告示墙下,争先恐后地朝前挤着。护榜的衙卫眼见百姓越挤越近,立即执起衙戟交叉横档并高声喝道:“后退!”
百姓碍于其威,只是生生定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状元韩朝生,榜眼是陶青时,探花晏瑾”人声实在是嘈杂,江瑟瑟竖起耳朵也只听到了一部分t。
“虽只是个探花,但比起那些名落孙山者,也是极其幸运了。”裴霁舟道。
江瑟瑟放下帘子,正回身子端坐着,“状元和榜眼是何许人也,怎地之前从未听过其名?”
裴霁舟想了想,还真没怎麽听说过,“有的人就是如此,平时不起眼,却总会在关键时刻一名惊人。”
江瑟瑟却道:“举子中,宣州之晏瑾、申州之窦云,以及万州沈东河此三人学名最盛,我此前偶然路过赌坊时,那些人压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个,万万没想到,三人中,竟有两人错失一甲。”
“会试考验人的学识,殿试检验人的临场应变,有的人文章写得非常好,可轮到口辩时,却会因为畏人、畏场而恐惧不安,甚者会现口吃等症状。”裴霁舟道,“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瑟瑟你也不必为其憾然,机会是他们自己错过的,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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