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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宁默（第1页）

再说宁默，他全部的陈述中一口咬定对方所有的伤都是自己打的，与林枫没有任何关系，林枫充其量做了防卫型举动而已。至于后面林枫补的几脚，因为视频不完整也就不了了之。警察也只为找到一个责任承担者交差，何况这案子牵扯到两方重要领导过问，还是含糊一点的好，都不用得罪人。可对方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个跑掉的瘦子，他说林枫虽然动作不怎么明显，却是招招要命。因为跑掉的瘦子属于挨打一方，可信度不是很高，再也没有证据支撑，也就由他说说而已了。

宁默又一次被传唤到刑警队是三个月之后。

因为对方得到了四万元的赔偿，又碍yT县长说情，刘局长也不能再怎么为难对方，更深知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因此教训了自家公子一番后答应不再追究，并向刑警队出具了《刑事谅解书》。公安局看到两方都是些得罪不起的硬茬，就将案子很快推到了检察院，检察院的人更不笨，因为过错一方在于伤者先挑事，虽然受伤，但事出有因，也不至于生更为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很快给当事人双方及公安机关出具了《不予起诉决定书》，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宁默今天来公安局刑警队就是办理解除取保手续，保证金当时也是田霜替他缴纳的，一共五千。宁默打电话给林说需要田霜亲自去一趟农业银行取退款，就谋划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林在所里继续实习，眼看到了开学的日子，所领导碍于林的特殊背景，答应每月按照辅警标准给林补贴实习津贴。宁默得到了自由，林又领了自己的一千两百元实习津贴，二人也算度过了一场劫难后的新生，决定请田霜吃一次火锅做为感谢之情。宁默订好了包厢，林去约田霜，三人定了时间，决定本周五下班后去县城“秦妈”火锅店吃饭。

清水县城本来就不大，南北贯穿一条长街，也是县城主街道。东侧通向县境东边几个乡镇，西侧有山体阻碍，因此形成了“T”字形县城布局。本来地域狭窄，又有两条河流穿城而过，主河流名叫“柔水”，东侧汇入主河道的叫“莲花河”，虽地处无莲花盛开的北方，却颇有几份南方的阴柔之美。县城人的饮水均靠莲花河，因为水质清澈无污染，便在县城东侧“老爷山”下筑有堤坝，旱涝都能保证饮水问题的解决。秦妈火锅店就坐落于顺着莲花河而建的一栋二层建筑内，因为临河而建，便在河床上打下了混凝土立柱、横梁做为支撑，建筑物半面悬空，颇有江南水乡依水而建阁楼的味道。本来宁默想到了“再回头川菜”馆，那里毕竟环境更优雅，装修也比较体面，可碍于上次的事件，加之“再回头”这个暗喻，宁默果断选择了秦妈火锅店。那样糟糕的事，谁还想再回头呢？如果林希望远“再回头”，希望他们的爱情“再回头”，那也是林的心思。这次是宁默跟林请田霜吃饭，当然不但要体面上档次，还要有重新开始的寓意。

下午时分，宁默几次躺在床上看表，时针正向预定的位置挪着缓慢的步子。林打来电话，说让宁默去火锅店点菜，宁默熟知自己跟林喜欢的锅底，就免不了问了一句：“田霜喜欢什么味道的锅底？”林回话道：“点个鸳鸯锅底，大家都适合。”

“哎吆，还鸳鸯锅，不简单呐！”宁默打趣。

“别胡说，她只是我们的朋友跟恩人而已。”林笑道。“她说回家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就来，很快的。”林说完挂掉电话。

宁默有些开心，又有些暗自无恶意的嫉妒，觉得林枫真他爷的好命，竟然盼到这门朋友，县长千金，莫非以后大家飞黄腾达就靠这个田霜了？父亲这时也下班回家，进门来没有好脸色说道：“给你联系的技术学校，虽然条件差点，可能保证以后你的生存，你就去上三年学吧！”

“我不想去。”宁默低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你就准备当个街头跟人打架的混混吗？这次丢人还不够？我拖了战友，用尽了我的老脸才给你联系的学校，你竟然给我说不去？”宁默父亲的脸抽搐了一下，坐在沙上，双手颤抖的点燃一支烟，将打火机狠狠摔在茶几上。

宁默看到此景，眼睛有点湿润，低声回了一句说：“爸，您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就是，这次我闯祸花的两万，我会还给您。”说着话，宁默拉下衣架上的方格衬衫套在身上，匆忙从家中出来，才舒展了一口凉爽的空气。灰色的牛仔裤，黑白方格的大衬衫，胡乱竖起的头，在风中摆动。宁默想到此处，觉得自己像极了这样的乱，在摆动中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感，根是自己的家，而要继续生长，就要离开这个19岁之前的地方，去哪里？朝着父亲为自己指明的方向？除过父亲认为的那里，自己还能去哪里？

宁默沿着柔水河由北向南步行而下，街道老是做不完的线缆和地下管道建设，挖了埋，埋了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折腾。硬化的路面本来很平整，就这样被一次又一次的挖掘弄得坑坑洼洼。挖出的土没有及时回填，一下雨，县城就成了泥泞的一片。被过往的车辆带起来，让人觉得比乡下更糟糕，乡下虽然土多，但草木也多，而县城土变多了，花草还是原来的花草，因此尘土飞扬。

宁默看到此景，就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或许，父亲的安排不尽人意，但总是合理的，宁默这样想。

宁默到了火锅店，要了提前预定的“长江3号”包厢，点了牛油底料的鸳鸯锅底。在点餐单上划了一份牛肉、一份毛肚、一份鹌鹑蛋、再要了一箱12瓶装的“纯生”啤酒，自己先让服务员泡了一壶苦荞茶，就坐在靠河的窗前喝着茶水等他们。大约半小时左右，林推门进来，紧跟着是田霜。林的衣着不必细说，宁默已经看到过无数次，也没有必要一直看他，倒是田霜引人瞩目。只见她穿一件低胸带蝴蝶结的白色连衣裙，平时扎着的头披下来，在前额扎了一个显眼的粉色带，标准的瓜子脸白净而楚楚动人，高挑的身材，白亮修长的玉腿仿佛脱皮的青柳枝般诱人。田霜看到宁默看自己，平时自信的她也有点脸红，朝着宁默一挥手，含笑道：“不好意思，女孩子比较琐碎，换了件衣服，久等了。”也不等着宁默让坐，紧靠着林坐了下来。一个可坐八人的圆形餐桌，他两人紧挨着坐下，宁默又坐在他两人对面，就显得宁默此时像个电灯泡一样亮眼。

“你能坐开点嘛？田警官，就我们三人，你两人是要跟我敌对嘛？”宁默嬉笑道。

“当然可以。”田霜脸一红，看了一眼林，向左挪了两个位置，这样，一个圆形餐桌就被三人围成一个几乎等边的三角形。宁默站起来双手递过菜单，让田霜点菜，田霜也没有推辞，就仔细看着菜案选菜。

“林，我这个月底就要按照父亲的意思去成都上学了。”宁默有些伤感，说着话用牙齿咬开三瓶啤酒，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瓶。

“真的想好了？”林同样伤感，这个跟自己初中到高中几乎形影不离的朋友，不，是兄弟，也要离开自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远方了。

“想好了，总不能真的去当街头混混吧，我们这个小地方，也没多余的就业机会。”宁默直接拿起瓶子，一口气独自喝了半瓶啤酒。

“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我都支持你。”林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悲壮，也拿起酒瓶跟宁默碰了下，两人一口气将各自的啤酒喝完。

“哎？也不等等我，拿我当外人？”田霜放下正在点餐的单子，不由他们表态，就独自将半瓶酒喝下去。放下酒瓶又说了一句：“祝宁默一路顺风，也祝福你们的青春更加精彩，不，是我们的青春，哈哈。”三人会意一笑，等齐了菜品，不到四十分钟就喝完十二瓶啤酒。林跟宁默才算热热身，再看田霜，脸上泛起红晕，有些微醉，满面笑容的起了兴致，她嚷道：“再要酒呀，两个大男人，等我主动要酒嘛？”

“再要了酒，我们喝，你吃菜就行。”林微笑道。

“看不起我？拿我真当弱女子？今天我们不分性别。”田霜意气奋的回道。

“好，爽快！够朋友！”宁默一拍桌子，没等林许诺，又点了一箱啤酒。

宁默同林开始话多起来，说曾经高中的趣事，说到开心处，二人不等田霜，就直接碰着酒喝下去。可田霜也不干示弱，他两人喝多少，自己就端起杯子给自己补喝多少。

“你猜远此时在干什么？”林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他妈真贱，你管人家干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宁默冷眼看一眼林。再看田霜，田霜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没有听到他二人的谈话一样，继续摆弄着自己盘子里的菜。

“我就是放不下，这么办？”林有些痛苦。

“可人家似乎早已经放下你了。”宁默说。

“可是，是我提出的分手，我觉得还需要我去补救。”林低下头，抓着酒瓶低语。

“人家需要你补救吗？都是过去式了，你醒醒吧！”宁默语气尖锐却不无道理。

“是个有故事的人呐！哈哈”田霜终于插了一句话。

“对不起，不应该说不开心的事。”林自责道。

“我们今天的主题：一是感谢田警官的‘救命之恩’，二是给我送别，你怎么跑题了？”宁默大声回道。

“哈哈，感谢我不用，我们要感谢这位痴情王子，让我更加相信人间有爱。”田霜嬉笑道。

“对不起，真的应该感谢你，我们才能继续安心坐在这里喝酒，不然绝不是这个结果。”林站起身来，双手举起一杯啤酒，朝着田霜敬了一下，正要张口喝掉，却被田霜用手拦住。田霜也端一杯酒站起来说道：“我只帮助值得帮助的人，你是我的朋友，你的身上有一股正义感和亲切感，让人不得不帮助，而且，我也看不惯那个公子哥的嚣张，所以不用谢我，感谢正义吧。”田霜跟林碰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宁默有些晃悠，也站起来说：“能得到你的肯定，也是我们的荣幸，感谢。”宁默也喝了一杯，又补充道：“好男儿有情定当厚补，这份恩情我宁默一定偿还。”

“不用偿还，让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田霜说道。

“对！让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三人几乎同时又各自喝下一杯。

“具体什么时候走？”田霜问宁默。

“具体还没定，大概本月底，等成都那边的通知呢！”宁默说。

“定了时间，告诉林，我们两人送送你。”田霜说。

“一定！”宁默坐下来，肯定的回答，仿佛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而现在的友谊却根深蒂固将他的心牢牢拴在此地此刻。

后面怎么回的家，宁默有些失忆。只记得当时田霜说，具自己父亲透露，南方开始蔓延一种呼吸道疾病，已经蔓延到全国很多地方，政府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让宁默计划好自己去成都的时间。

第二天央视的早间新闻，证明了田霜的内部消息。非典型性肺炎正在侵袭南方沿海城市，死亡人数正在急剧飙升，感染风险很高，个别城市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宁默月底去成都的时间越来越近，会不会受到疫情影响，全家人都是未知的。只是大家都传说每天喝板蓝根冲剂可以预防这个疾病，药店的板蓝根冲剂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售一空。田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大包板蓝根冲剂，给了林很多，林考虑宁默要去成都，就又都原封不动的送到宁默家中。

此时，患难见真情。宁默被他二人的真情又一次打动，决心一定去外面闯荡一番事业，来延续他们将来的友谊。

那些青春年少的痴，都是用来延续我们漫漫人生的空白，没有那些痴，我们何来人生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