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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也是可以硬着脾气来的么!”庐景心下有气,话里却不由得有些担忧。“现在觉得如何?”
见庐景仍不放手,暄王也没力气同他分辨,推推他的手,仍是低声道:“水……”
庐景见指下脉象尚且平和,想来汤药还没生效。梢梢安心。转眼一看,只有方才皇帝来时上两杯残茶,早凉得透了,也不好拿给他喝。无奈问他:“疼得厉害吗?”
“嗯。”此时腹痛虽磨人,却尚能忍耐。闭着眼应了他一声,慢慢道。“你去拿水。”
庐景只得仔细拢了被,出门去取些热水。好在暄王时常忙到深夜,厨下都有备下宵夜的惯例,今日王爷又未用晚膳,竟还有几人留在厨下。当下庐景也不客气,顺便取了些清淡的粥菜,想了想,又吩咐厨下候着,先不要憩下,几人诺诺应了。
庐景提了这些事物回去,小心关上门,才转过屏风。却见暄王爷在榻上蜷成一团,枕边几个西番莲已被推落地上,仍是不曾听他呻吟一声。忙放了食盒热水去探看。
见他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只有唇上渐渐咬出分鲜红来。觉察到有人进来,睁眼看看他,尚来不及说什么,微微一颤又蜷紧了身子。尺脉虚浮涩滞几不可触,显然是滑胎之象。
此时才想起去看看碗中残药,见那剂量相对于妇人来说,当是下得重了。
又看他眉宇间几乎就不曾松开,身上必是更不好受。庐景行医经年,各种疑难杂症见得不少。偏是在这一科上不甚插手。眼前情形又不同于妇人。多少也有些无策。知道这般事总是要痛的,此时药石却也帮不上多少忙。只能在一旁陪着,先喂过水。再端了清粥过去,看他缓时哄着吃些。
好在暄王坚忍惯了,此时竟也沉静。虽是腹痛得厉害,看庐景在一旁,尚能强持着三分清醒。勉强由着庐景喂了两口,那般磨人绞痛又起。便再咽不下。靠在枕上合眼忍耐。
庐景无法,放了勺碗。探手去被下替他宽了衣裤。还要探看,王爷却再不肯了,只得无奈住手。
一手扣着他手腕,胎息分明渐弱,一时却还落不下来。知他这番痛楚尚还有些时候要煎熬。暗自皱了下眉,一边去替他拭额上冷汗。看看他雪样苍白的脸色,鬓边发丝也然濡湿。全身衣物就没处是干的,整个人都跟个水里捞出来的纸人没两样。那里擦得完这许多。
指下微微一动,竟是觉出那人的颤抖来。不由得一怔,认识暄王几年,不是没见过他受伤,却几时曾见过他狼狈若此。想是那落胎的痛楚远然出人始料。眼看落胎都能痛成这般,倒有些庆幸不曾劝得他将养或是留下胎儿,否则到时的腹痛,将不知是眼前的几倍之数。
看他痛楚,只得找些话来说说,好分散些注意力。只是一时忙乱,却想不起这许多,胡乱的道。“这孩子若是好好的,倒不等我迎娶绛螺,便有现成的干爹可做……”
“不得说出去半句……”这话倒真惹得暄王爷张开眼向他看来。反手抓住了他,才说了半句,痛哼了一声,又咬牙住了声息。
“好好,不说。不说。”手腕上陡然吃痛,庐景看看他被腹中胎儿折磨得痛楚迷离的眼神,自然不敢叫出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叹道。“若来的不是我,定然要被灭了口去。”
“……是你……就……当我不敢?……”那人一半腹痛一半恼怒,挣扎着半坐起来。蜷着身子断续应他。
“你当然敢。”庐景陪着笑,忍着疼不去抽出自己被他紧抓的手。又慢慢说些别的,暄王有时也答他一两声,后来便慢慢应得越来越少。
“左右没有人。实在受不了,便出个声。”手上又是跟折了似的一痛。越发觉出他手指的冰冷来。庐景顿时住了口,半天才放轻了声息劝。
“……疼……”暄王张眼看看他,摇了摇头,却只得一个字。抿了唇再不开口。终于知觉庐景的手还被自己抓着,松手放开他。反手去揪住身下床被。陡然翻身蜷得更紧,把脸半埋在枕上。
遇着这人这般性子,庐景张了口,半晌无言。只得替他拢了被,看他无力抗拒,又伸手去探他身上,只觉手下衣物皆被汗湿,他扣在腹上的手也是冰凉透骨,只有掌下腹部不同方才冰冷,竟是炙热滚烫一片。一时不再说话,默默的替他揉按。
未料到这疼痛难耐如此。暄王虽咬住嘴唇勉强自己不曾出声呻吟。身子却不受他控制。腹痛袭来时,仍然忍不住辗转着蜷成一团。
仿佛腹中一团血肉也有知觉,知这人心狠不要自己,总不肯轻易落下。虽受药力驱使将堕,偏要在他腹中挣扎翻腾。爆开阵阵暴烈痛楚,生生折磨不休。
暄王眉目惨白,一手紧紧压住下腹。药力渐渐全然发散开来,一时仿佛腑脏里一锅沸油四下游走。整个腹腔都是虚虚实实火烧般炙痛,合着下腹的绞痛搅在一处,更加疼痛难受。如此痛上些时候,撒裂般绞痛慢慢凝成一团。伴着些针刺样的痛楚,定定的只在小腹处纠结作乱,痛楚反而更剧烈了许多。仿佛由那处疼痛又生出无数只刀样的手,要把他腑脏搅碎才肯甘休。手下不由得加力,恨不能把那痛压碎。
如此辗转痛了半夜,胎儿方才落下。
第二日自然称病上不得早朝,皇上头晚来看过,知他不适,也不曾深究。旨意却真是下来的。
暄王爷筋疲力尽的昏睡了半夜。习惯使然,倒能在晨时睡过来,打点着精神把一应事宜吩咐了人去应对,方才又接着仄仄睡去。只看得庐景摇头,暄王爷不愿他人得知,庐景也自不放心,如此就同内御里通报一声,留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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