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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戎步伐如风,飞快端着药跨进了卧房中。
整个房间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用黑布遮着光,一片昏暗,只点着支蜡烛,朦胧的光线勉强照亮床周一小圈,映出床头几尺外几道模糊的人影。
点来安神助眠的香炉被踢到了墙角,一地余烬蔓延,容易被砸碎的瓷器早早收了起来。
不,还是有个瓷器还在的——是个青花缠枝的玉壶[net]瓶,里头[cha]着那支石榴花,王爷闲得没事时会看两眼,展戎怕它也碎了自己会莫名其妙吃挂落,避免被回头算账,提前把它挪到了窗边。
他[shu]练地避开一地滚落翻倒的物件,快步走到几人身边,压低声音:“楼大夫,药好了……殿下怎么样了?睡着了吗?”
楼清棠拿着块帕子,按在额角,嘴角青了一块,脸[se]不太好看:“勉勉强强闭上眼小憩过去了,估计是前几[ri]淋了场雨的缘故,本来头疾就在爆边缘了,引得比上次还厉害,你家王爷当真能忍,那[ri]回来应该就不太舒服了。”
展戎端着药,露出担忧的愁[se]:“那可怎么办?能像从前那样,施针缓解吗?”
楼清棠放下帕子,露出额角的淤青,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两道淤痕,一块是萧弄打的,一块是扔东西砸的:“看见了么,这就是现在敢靠近他三尺以内的下场,再靠近点,我这颗脑袋都能给他拧下来。”
展戎:“……”
展戎一咬牙,将药递给身边的人,撸起袖子:“我去按住王爷,您给他施针吧!”
“哎,可别。”楼清棠和附近几个亲卫连忙按住展戎,楼清棠的神[se]难得正经,不带开玩笑的意思,“你别看他现在像是睡过去了,敢趁这时候接近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展戎沉默了。
他十四岁被强征到边关,在战场上残留了[kou]气,被清扫战场的萧弄现,带回军营捡回条命,之后就一直跟在萧弄身边,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清楚主子的脾气。
定王在外头的名声可怕,尤其对待敌人和驭下两方面,传得跟个地狱修罗似的,但只有他们知道,王爷对待亲卫暗卫,其实是格外宽厚的,闲得趣了还会跟他们开开玩笑,一起喝酒吃[rou],颇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据说是因为当年漠北城破,老定王身边的十几个亲卫拼死将萧弄送回了京,十二个看着萧弄长大的亲卫,一个不剩,全为了护送他,死在他面前。
但在头疾作时,萧弄是六亲不认的。
展戎很清楚,他这时候靠上去,极有可能会被重伤或者宰了。
展戎捏紧了药碗边沿:“楼大夫,您能再想想办法吗?”
“抱歉。”楼清棠叹气,“楼某人学艺不[jing],这些年尝试过那么多法子,拔除、止痛,无一有用,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包括展戎在内,几个亲卫的脸[se]都一道白,望向床头上的人。
往[ri]悠游自如、面对什么情况都游刃有余的定王殿下,无声无息躺在床上,连胸膛的起伏都极为细微
,英俊苍白的脸上浮着薄汗,长散乱,气息极浅,额上却隐隐浮着一道青筋,表明了他此时忍耐着怎样的钻脑剧痛。
楼清棠能为萧弄所用,医术自然不差,作为半个大夫,看着病人忍受病痛却无计可施的样子,也不太好受,虽然他平[ri]里都在开萧弄玩笑,嘲笑他迟早会活活疼死,但也没真想让他疼死。
他烦躁地挠挠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个事。
楼清棠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看起来对外界毫无察觉的萧弄眼皮立刻动了一下。
确认他此时应该是能听到声音的,楼清棠止住步子,咽了[kou]唾沫,压低声音道:“定王殿下,你还记得你的‘良药’放在哪儿吗?”
之前在马车上,他想将新写的止痛方子给萧弄,萧弄回了他一句“本王有良药”。
楼清棠自然没放心上,要是真有药,今早突头疾后,萧弄何至于直接起不来身,痛成这死样?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了。
话音落下后,原本近乎毫无声息、似乎睡死过去的萧弄眼皮动了动,无声睁开了眼。
那双深蓝[se]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近乎深黑的暗蓝,微弱的烛光似乎也被那双眼睛吸入进去,没有一点光亮,只浮着一点血红,在昏暗的烛光中,犹如某种突然降临的邪魔,透出一股野兽般的冷酷。
被他一看,众人登时头皮一紧,以为萧弄彻底失去理智,要开始狂了。
从前也有过一次狂的经历,至今想起来大伙儿还心有余悸,完全想不通一个头疼得要死的人,怎么能连伤几十人,三四个身手高强的亲卫都按不住。
但那双带着狂躁冰冷意味的眼睛在扫了他们一眼之后,萧弄竟然没有直接[chou]剑,而是按了按额角,坐起身,嗓音低哑:“展戎,钟宴笙在哪里。”
展戎愣了一下,不明白都这时候了,主子怎么还能提起力气问那位小公子的下落:“回主子,守在淮安侯府外的探子汇报说,钟小公子方才与钟思渡一同出,要去景王府赴私宴。”
萧弄脸上没有表情:“备车,去景王府。”
展戎心里“啊”了声,面上丝毫未显:“是!”
他刚转过身,又被叫住了。
“等等。”
萧弄疲倦地闭上眼,抹了把额上的汗,猜测到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应当狼狈又恐怖,犹如恶鬼,会把某只胆子不大的小雀儿吓得眼眶通红,还不敢掉眼泪。
答应过不会再吓他了。
定王殿下一言九鼎。
他扶着床柱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晃了一瞬,就在其他人担忧的视线中稳稳站定,腰身重新变得挺直:“热水。”
昨晚睡得不太好,翻来覆去做了一晚上乱糟糟的噩梦,钟宴笙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实在没忍住,低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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