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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普罗惑众六（第1页）

陈老眼神放空，随后带上些不忍，缓声道：“江南二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天灾，当时生灵涂炭，人人易子而食，这时岌岌可危的姜朝为打仗又加重江南赋税，江南官员和腐败朝廷一样，只会无穷无尽剥削百姓，最终使得江南人差点儿死绝，这时，这块土地上突然出现一个圣主，他先带领百姓杀贪官，后又豪掷千金从外地购置粮食解决饥荒。

最终，用古老祈福之术使得天降大雨，缓解干旱，江南百姓又活了过来，不过圣主自此消失，只留下其创办的圣教，百姓就将此教供奉为江南神教，每年祭拜，江南无忧节就是圣主降临那天的日子。”

宁瑄听着这像是一个英雄带领百姓求生的故事，为什么会在江南这个地方被刻意神化呢？

她怀揣疑惑，就听陈老继续道：“所谓圣主，老夫因着在岁宜娘亲去世之后才搬来江南，就也未亲自见过，不过圣教之人倒是在街上随处可见。”

“每年无忧节的换神仪式就是所谓圣教徒一手操办出来的，说圣主拥有六分身，分别掌管人类六欲，每年须更换圣主分身以求圣主每一面都普照江南，保江南人民无忧。今年换神该轮到……圣主‘死’身，怕是今年的活祭女子，都逃不过一死命运。”

宁瑄忍不住开口问道：“‘死’身？活祭也需要跟着一同去死？换到其他神就能免于一死吗？”

陈老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圣教大祭司说，圣主曾托梦于他，说他在天上法力不足，不足以保佑江南人民持续平安，需要江南人民牺牲一点点而护佑他的神力——当圣主换到‘生’身，只需活祭女子沐浴更衣，在圣教大殿跪上三日，换到‘耳’‘目’‘口’‘鼻’，则需让活祭分别剜耳，挖眼，割舌，劓鼻作为祭品献给圣主，

至于最恐怖的，当圣主换到‘死’身，活祭就必须服用圣教特制药品，受三天三夜之痛，为圣主送命。”

宁瑄听见这残忍至极的祭祀方式，不敢相信，最包容开放的江南竟然还保留了这样多年最残忍恐怖的祭祀之刑。

宁瑄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江南才子读书人无数，她们就忍心开着自己亲姊亲妹白白为着莫须有的神来送命？”

陈老闻言愣住，随后道：“起初那些看不惯的还能远走他乡，后来圣教蛊惑能力越来越重，连续多任官员都受到圣教影响，成为其教徒，平日里圣教徒在街道上肆意妄为，每到这个日子就封住城门，让圣教人在百姓家中搜刮合适女子，再到后来，反抗者将扬州狱都挤满了，但是外面早已经是圣教的天下。”

你选这时抬眼看向陈老，问出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陈家在其中……又是何作用？在城外那总兵看见摄政王世子都不惧，但是看出我是您外孙女，言语中都多了些谄媚。”

温昭这时也拽住他外祖父的胳膊，问：“外公我记得您不是什么圣教徒，为什么能在这儿遭到礼遇。”

陈老听到这里，拿着拐杖的手紧了紧，随后脸上露出些不自然，看着宁瑄如炬的目光，眼神中罕见带了些无措，随后慢慢道：“因为……扬州商会，老夫身为商会会长又是皇商，江南产业遍布把握百姓衣食住行，自然要受他们礼遇。”

温昭点了点头，这时宁瑄突然站起身，脸上的温和一扫而空，带上些威严，身上这才显露出宁家人的气态。

“陈老，我自认为宁氏我长辈，因此心怀尊敬，但是您要是对我还有隐瞒，或是做的事情中有伤害我大宁国祚与百姓的，那我只能以宁朝长公主的身份来对你。”

宁瑄突然发难，在场的其余二人师叔没有想到，温昭彻底愣住，一头是她外公，一头是她此生好友，她也难以抉择。

正当她不知怎么办时，陈老微微低头，缓缓道：“圣教在江南所有花费，以老夫为首，全部由商会平摊，同样，商会在江南的所有行动，圣教都不能干涉。”

宁瑄听完，不发一言，看着眼前老人满身萧索模样，最终还是不忍，让温昭照顾好老人就朝陈家给自己准备的房间走去。

她虽能懂陈老为自己求全而以财纵容圣教在江南为所欲为，但是她不能容忍这般助纣为虐。

她深吸一口气，在经过方枕院子时发现灯火未熄，犹豫踌躇心中有些情绪无法发泄，她站于方枕窗边，轻唤了一声方枕。

这时，内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音，随后宁瑄看见窗边映衬着一道人影，人影打开窗子，看见外面的宁瑄，而后转身不看宁瑄道：“岁宜不该深夜来我这里，与我孤男寡女相见还不戴头笠，会传出闲话的。”

宁瑄这才反应过来顺势摸了摸头，这才想起刚才走得急将头笠拉在了前厅。

她微微懊恼皱了皱眉，随后温声道：“那我明日再来找言川哥哥。”

她想转身离开，但这时方枕叫住了她，柔声道：“若是岁宜不介意心中此事郁结，现在可说。”

宁瑄抬眼望着扬州城上皎皎明月，随后一字一句将扬州换神告诉方枕。

“我不敢想象那些花季女子没有按照父母期望那般长大，在这样陋习之下或丧命，或留下残疾，家人还要因为反抗被关押，被欺凌，他们的一生都毁在了这里，无法逃离。”

方枕沉默一下，道：“我们来了，岁宜，只要我们弄清楚这一切，最后阻止苦难继续蔓延，虽然我们不能为前面为此献祭的女子做些什么，但是我们有能力让这样的行为在江南绝迹。”

宁瑄点了点头，他们被一封诉状召集到这里，若不是他们来了，扬州一辈子在京城人心中，都是富庶，自由之地，而不是现在直观感受，这是一座囚笼。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道：“我或许知道了杜威醉中楼中那样多女子，即使无人看管他们也不愿离去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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