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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小盆鸡蛋羹,不光够封君扬吃的,就连辰年与邱三也都分到不少。辰年端着自己的碗,只偷偷打量封君扬的反应,就见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似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辰年忍不住在桌下偷偷踢了邱三一脚,用口型问他:&ldo;好吃吗?&rdo;邱三觉得这话实在难答,若说好吃,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可若是说不好吃,又会辜负辰年对封君扬的一片心意。再说正主那里尚吃得有滋有味,他又怎么能煞风景地来说不好吃呢?纵是他油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辰年,只得装作没看懂辰年的暗示,低下头去默默地吃饭。辰年瞧他装聋作哑,心里气恼,忍不住又要去踹他。封君扬那里却突然淡淡说道:&ldo;很好吃。&rdo;辰年与邱三两个俱都是一愣,辰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问道:&ldo;啊?好吃啊?&rdo;邱三看得肚中暗笑,口中说道:&ldo;您两位坐着吃,小的蹲着吃惯了,坐不住!&rdo;待辰年反应过来,邱三已是端着饭碗避到了门外。她不觉更是尴尬,恨不得也学着邱三端着饭碗到别处去吃。亏得封君扬神色一直淡定如常,仿若无事般地安静地吃着饭。辰年这才厚下脸皮,只当他刚才是真心夸她。一顿饭吃完,自有邱三抢着去刷锅洗碗。辰年陪着封君扬进了里屋,见他面色比起昨日来已是大好,便问道:&ldo;你身体如何?&rdo;封君扬答道:&ldo;没有刀剑外伤,只是使不得内力,彻底放弃了倒也不觉得如何了。&rdo;他话虽说得轻松,辰年却知道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苦修多年的内功一朝尽散,放谁身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她有心要说她以后定会替他寻到疗伤之法,可转念一想现在就算说再多也是无用,没得叫他心里更加难受。于是便也不再提这话,只与他商量道:&ldo;我想叫人去青州城里给叶小七送个信,你能不能帮我写封信给顺平,也好叫他放了叶小七?&rdo;封君扬略一思量,答道:&ldo;此事不能写信,我告诉你两句话,你叫人捎给顺平,他听了自然会相信来人的身份。&rdo;辰年明白他是怕信件落入敌手,便问道:&ldo;什么话?&rdo;封君扬想了一想,答道:&ldo;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rdo;辰年只简单地读过几本书,认了些字,并不曾学过这些,她轻轻地咬了咬唇瓣,问道:&ldo;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rdo;封君扬微微一愣,有些歉意地弯了弯唇角,耐心替她解释道:&ldo;这是《中庸》里的一句话,意思是君子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更是小心谨慎。在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更是恐惧害怕。&rdo;他细细地将《中庸》中这一段话都解释给了辰年听,又说道:&ldo;你告诉那传信之人,若是顺平往后接,那就是无事。若是顺平假作不懂,那就是府中情形有变,叫他速速离开就是。&rdo;辰年认真地将这一段话都背熟了,出去叫人找了往日里交好的伙伴过来,托他去办此事。 那人肚子里的墨水连辰年还不如,这样绕的一段话,他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勉强记住了,与辰年说道:&ldo;辰年,你放心,我自会见机行事。&rdo;辰年不敢在留下封君扬一人,只送那人到了院门口外,又细细地嘱咐了几句,这才看着他从后山方向走了。她又默默地立了片刻,直到瞧不见那人的身影这才转身回院,不一会儿却又听邱三在院子里喊来人了。来人是小柳,臂弯里挎着个篮子,里面藏着她从父亲文凤鸣那里偷的老山参。因为封君扬在屋里,辰年怕被小柳看出什么端倪来,就没请她进屋,只拉着她在屋檐下说话。辰年问道:&ldo;你偷这东西,二当家那里没有发觉吧?&rdo;小柳抿了抿嘴,答道:&ldo;我爹这几日忙得都不着家,他怎么会知道!&rdo;辰年心不在焉地&ldo;哦&rdo;了一声,她左右看了看,见院外守卫的人都没注意她们这里,就贴近了小柳,低声问道:&ldo;你可听说寨子里的事情了?可知冀州军到了哪里?&rdo;因着父亲的缘故,小柳虽不大出门,却也对这些事情知道些一二。她压低声音答道:&ldo;冀州军到哪里不知道,不过听说我爹他们的意思都是要坚守寨子,说咱们寨子易守难攻。&rdo;她停了停,凑到辰年耳边低声说道:&ldo;我看隔壁的严婶子她们已经在偷偷收拾东西,说是打算出去避一避。辰年,我们也和她们一起走吧。&rdo;辰年不动声色,故意说道:&ldo;寨子现在守卫森严,没有大当家的命令,哪里就能走得了了!再说山里又危险重重,且不说那些野兽,万一再遇到了冀州军可怎么办?&rdo;小柳也只听别人说了几句,具体安排也不知道,闻言便也沉默下来。辰年就又说道:&ldo;寨子里还有这么多家眷,大当家总要想法安置的,还是等等再说吧。&rdo;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这话却说得极准。下午时候,张奎宿便派人传了信过来,叫辰年收拾细软,明日寨子里会派人送这些家眷出寨子避一避。辰年身无长物,倒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唯独叫她有些发愁的是封君扬。她收拾了穆展越几件干净的衣物给封君扬用,又将自己收藏的长剑交与他防身,和他商量道:&ldo;既然是往深山里避,少不得要翻山越岭,怕是骑不得马。要么明日我向大当家要一副滑竿,叫人抬着你走吧。&rdo;封君扬却是笑了,说道:&ldo;哪至于如此了,我就是再不济,总比小柳脚力要好吧。&rdo;辰年暗道要比脚力你还真不是小柳的对手,那丫头也就是看着柔弱,从小也没少和我们疯跑过。比起耐力,怕她都不是小柳的对手。辰年怕这话太过打击封君扬,便没说出口,心中却暗暗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滑竿。若是人手实在不够,她与邱三来抬便是。不曾想同骑一马辰年便从马上俯身向他伸过手来,将他一把拽到马上。封君扬双臂虚虚环住辰年腰肢,转头与张奎宿说道:&ldo;大当家,咱们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大当家若是到了云西,定要通知郑某,叫郑某得以尽地主之谊。&rdo;张奎宿笑道:&ldo;好说,郑统领珍重。&rdo;&ldo;大当家珍重!&rdo;辰年也朗声说了一声,双手一提马缰,策马往前追去。邱三撒开了脚在后面追着喊道:&ldo;谢姑娘,小的呢?小的怎么办?&rdo;辰年收住缰绳,回身笑道:&ldo;你去坐车吧,我去找人说一声。&rdo;她策马载着封君扬驰到一辆大车边,与坐在车上的几个中年妇人打了个招呼,央求当中一个的蓝衣妇人道:&ldo;严婶子,我有个朋友腿脚不利索,又骑不得马,叫他搭一搭你们的车可好?&rdo;这严婶子算是看着辰年长大的,一直都把她当做半个女儿来待。寨子里的人不讲究那些虚礼,此刻又是非常之时,自是不用避讳什么男女之嫌。她抬头瞧了一眼辰年身后的封君扬,还当是他腿脚不好需要坐车,便极热情地说道:&ldo;坐吧,咱们车子上人不多,也没什么东西,多个人又不碍事。&rdo;她说着又问身旁同车的人,&ldo;你们说是不是?&rdo;众人也都瞧得封君扬长得年少俊俏,皆都笑呵呵地答道:&ldo;不碍事,不碍事。&rdo;辰年嘿嘿一乐,忙向着远处的邱三招手,叫他坐到这些妇人的车上。众人一下子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邱三那里已是身手利索地爬上了车,口中不停地谢道:&ldo;多谢各位大嫂大婶,多谢各位大嫂大婶。&rdo;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英俊的少年郎虽然变成这么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众妇人却也不好再把他赶下车去。有一个妇人推了那严婶子一把,不知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一车的人都哄笑起来,倒是把邱三笑得面红耳赤,不自在起来。辰年笑着策马驰远,封君扬这才在她身后低声问道:&ldo;你是故意的?&rdo;辰年就笑道:&ldo;你也听到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的,是她们自己想差了。&rdo;封君扬浅浅一笑,却未再说什么。太行山脉乃是南北走向,一条飞龙陉将太行山拦腰斩断,就此分为南太行和北太行。清风寨身处南太行,出了寨子往北而行百余里,过了飞龙陉便进入了山势更为险峻的北太行了。辰年他们此行目的地就是北太行,张奎宿已经安排了人在那边接应,若是有个不好,还可以再往北翻过燕次山,进入宣州界内。那早前是北漠的地方,现在虽属一国,可与冀州这边联系却极少,民风差异也大,薛盛英势力达不到那边。此时正是三月末,太行山中树木叠翠,群峰峥嵘,又有苍溪流瀑,鸟语花香,正是风光秀美生机勃勃之时。辰年纵马行在队伍最前,轻快的马蹄声踏破山中特有的静谧,一路行来不像是在逃难,倒像是在策马赏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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