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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兆跟在赵旻身后往他办公室里走,本以为赵旻只是个普通小科员,结果看见门外挂着的头衔竟还不低,当下吃了一惊,料定赵旻是走后门被人塞进来的,心想这小子背后竟还有靠山,得好好拉拢才是。
舅甥二人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客套,应闻隽跟在后头冷冷看着,一言不发。赵旻拿起电话拨号,转到国民大饭店去,要求今晚空出一间雅间给他。
宋千兆调侃道:“旻子厉害了,在国民饭店还有人,房间说留就留。上次舅舅想请一个上海来的大老板去里头吃饭,还是托了关系,提前半个月才订到雅间呢。”
赵旻赶紧摆了摆手。
“哪里是我,我也不过是借了别人的东风逞威风罢了。”赵旻低声凑近,故作为难道,“我有一朋友,在英国留学时认识的,家中在本地有些势力,潘子欣潘老板是他叔叔。”
“你那朋友,可是姓杨?原来是杨家的公子啊。”宋千兆心中暗自吃惊,表面不动声色,潘子欣潘七爷,其名头在天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和上海杜月笙旗鼓相当的人物,被并称为“南杜北潘”,民国饭店就是他的资产之一。三年前宋千兆想要搭上这层关系,却被人拒之门外,自取其辱。
没想到他没搭上的线,竟被这个不学无术,整天花天酒地的外甥给搭上了。
“舅舅你知道就好,别告诉别人。”赵旻眨了眨眼。宋千兆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赵旻又调了车子,三人来到国民大饭店,被领班领入雅间之中。宋千兆铁了心要通过赵旻搭上杨公子,搭上潘子欣。二人一个装腔,一个作势,半瓶酒下去,宋千兆便哭了起来,朝他诉说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有多么想念赵旻的母亲宋千芊,又说赵旻在国外时,他又是如何牵肠挂肚的惦记。
赵旻颇给面子,嗯嗯啊啊地听着,将洋人那套虚伪又实用的社交礼仪发挥到极致,时不时配合着倒吸一口冷气,又或是“真的吗?”,“原来如此!”,“是啊!”。
应闻隽见怪不怪,只吃了几筷子,便托腮看向外头,懒得看宋千兆借酒装疯,懒得看这舅甥二人演来演去。
散席时,宋千兆被赵旻灌了不少酒,假醉变真醉,走路时险些一脚踩空摔下台阶。应闻隽见状,只好过去扶他,被宋千兆当成拐杖,半边身子都给他压着。赵旻只优哉游哉地跟在二人身后,也不上去搭把手,偏要看应闻隽出丑似的。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和应闻隽一同把宋千兆扶进后座。
应闻隽正要一同坐进去,腰却被人推了一把,往后一看,赵旻这混蛋放着前面的宽敞座位不坐,跟着一起挤进后排。应闻隽敢怒不敢言,被左右夹击,一边是神志不清的丈夫,一边是睡过一觉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弟,再一次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只恨不得叫司机停车,他宁愿走回去。
宋千兆胡乱嚷嚷道:“应闻隽,闻隽……!头疼,我头疼……”
照顾醉酒的宋千兆,应闻隽本就极有经验,只是顾忌着赵旻在一旁不知憋着什么坏,假装没听见,然而宋千兆越喊声音越大,一手搂住应闻隽,眼见更要胡言乱语,应闻隽只好硬着头皮,握住宋千兆的手:“老爷,怎么了。”
宋千兆没吭声,只是反复喊着头痛。
估计是车子中汽油味大,又空间逼仄。应闻隽只好搂着宋千兆,要他靠着自己,拇指轻轻揉按着他的太阳穴,又从身上掏出个帕子,在宋千兆嘴上擦了擦。上次他的帕子丢了,手里拿的这是个新的,帕子一角绣着竹子,是赵家的族徽。腰侧搂来一手,不用看也知道是赵旻,应闻隽头也不回,悄悄拿手打开。
赵旻盯着那一抹绿色的绣线,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应闻隽也是这样温柔至极地照顾他。
那天他虽醉了,有些管不住自己,却到底没有失去意识,细细想来,还可回忆起那晚的灯光,回忆起应闻隽是如何为他忙前忙后,贴心至极,半夜他口渴要喝水,是应闻隽扶着他起来,又拿帕子为他擦拭,他喊头痛,也是应闻隽半躺着,为他按摩两鬓。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他嗅到应闻隽身上的香气,他不知哪句话叫应闻隽动了恻隐之心,竟也对他无微不至,和颜悦色起来——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还把自己的手给打开。
赵旻享受应闻隽的温柔,享受应闻隽的关切。
可如今看着应闻隽这样同样温柔着去关切他的舅舅,他的心情莫名微妙起来——就像是一个东西被人觊觎了,抢走了,然而这东西本就不属于他,他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做了三天美梦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人,他才需要卑鄙着去觊觎,去偷窃。
车子停在宋府外头,司机绕到侧面,把宋千兆给扶了下来。
应闻隽跟在后面,正要去扶,猛然手里一空,竟是掌心握着的帕子给人抽走了。
他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去,见那罪魁祸首嬉皮笑脸,态度轻佻,帕子在他指尖绞起,已变了形,像是他扯得不是帕子,而是别的什么。
赵旻当着应闻隽的面,轻飘飘地将那帕子给扔了。
应闻隽也不去捡,反正这帕子他多的是,小声道:“你莫名其妙。”
赵旻依旧笑吟吟的,站在应闻隽身后,眼中却带着不可名状的冷意与审视。应闻隽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宋千兆又在高声叫喊着他的名字,宋家全体上下都给他惊动,几个姨太太跑出来,要对着他献殷勤,可宋千兆不知怎么了,偏拉着应闻隽不放,喝醉的人力气极大,应闻隽挣脱不开,只得安抚道:“到家了,你先松开我。”
宋千兆闻言,往应闻隽脸上看了眼,酒意上头,眼神有些变了,只轻轻笑了笑,遣散一众姨太太,拿指头轻点应闻隽的手背,说道:“知道了,你跟我过来。”
就在这时,应闻隽的手腕被人强势一握,整个人被向后扯着带离宋千兆。
赵旻横插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宋千兆架起往卧室走,亲热道:“舅,我来扶你,方才喝的不尽兴,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讲呢。”宋千兆这才反应过来赵旻这没眼色的小混蛋居然还没走,好不容易起了兴致想和应闻隽亲热,被这小子临门一脚拦住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被赵旻架着往前走,一路晕晕乎乎,酒意未消,头重脚轻地栽倒在床上。
应闻隽不放心,跟了过来。赵旻毛手毛脚,几乎是把他舅顺手扔在床上,回头看了眼应闻隽,问道:“你不去睡觉,跟过来做什么。”
应闻隽觉得他不可理喻,宋千兆到底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他喝醉了,又一直喊他的名字,他跟过来,有什么不对,赵旻又是以什么立场质问他。当即不理赵旻,拧了热毛巾,去给宋千兆擦脸脱鞋。
赵旻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宋千兆脸朝下,不过片刻,屋内已鼾声四起。
应闻隽松了口气,脸一沉,热毛巾扔回铜盆中,“啪”的一声,水花四溅,他推了赵旻一把,示意赵旻跟他出来。二人走到无人的地方,他压低声音质问赵旻:“你做什么,抽什么风。”
赵旻无所谓道:“没做什么呀,我舅喝多了,我扶他回房,怎么了,你要留下陪他睡觉?”
“我跟谁睡觉还用你管?”
“哦对,他对你可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我是谁呀,我只是你一个见不得光的小白脸嘛,睡完就可以丢,对不对呀表哥。”
赵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透着讥讽。
二人沉默无声地对峙半晌,最终应闻隽道:“你真的病得不轻。”
说罢,他不再搭理赵旻,进去照顾宋千兆。一般宋千兆醉酒后,中间还要再醒一次,醒了就会要喝水。
说不清道不明的,赵旻也跟着过去了。
不知是回到宋家这熟悉的地方,令应闻隽胆子大了,还是跟赵旻相处几日,发现他只是嘴上逞能,行动上对他也算尊重,应闻隽降低警惕,有恃无恐,料定当着他舅的面,赵旻不敢拿他怎样,直至半道被人捂住嘴扯走,压到卧室里的屏风后,应闻隽才慌了,一下又一下地猛喘着,惊惶道:“赵旻!你敢?你疯了?!”
赵旻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包围着他,充满侵略攻击,让人感到压抑,这个狡猾的人收敛爪牙,卖乖示弱,用三天的忍耐消磨了应闻隽的戒备,直至此时,才又露出吃人不吐骨头的那面。
他将应闻隽密不透风地压在屏风上,轻而易举地桎梏住,继而又拿出一个帕子。应闻隽定睛一看,正是他先前丢的那一方。下一刻,赵旻便拿帕子遮住他的眼,绕到脑后,打了个死结。
隔着一个屏风,宋千兆躺在床上,鼾声毫无规律,有时长,有时短,不知何时就会惊醒。应闻隽心中尚抱有一丝希望,小声求饶道:“赵旻……”这一次,他再顾不上虚张声势,顾不得在赵旻面前暴露自己的惊慌失措。
话音未落,冰凉的手如毒蛇般,已贴着应闻隽的腰摸了进去,二指并拢,抵住应闻隽最敏感的女穴。
往事重现,旧事重提,赵旻轻轻一笑,凑近了道:“今夜就叫你瞧瞧,少爷我到底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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