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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夫人坐在6云烟的榻边,一脸怜惜地拉着她的手“……从前我也跟你似的,刚嫁进凌家,见着你公爹身边那几个通房,眼红地跟乌眼鸡似的,心里又酸又苦,偏偏还不敢说。”
“那时候凌家家大业大,太夫人还在,还有你几位婶娘,都挤在这个宅子里,哪一处院子有点响动,第二天连厨里烧火的丫头都能知道,我看着你公爹把那几个浪蹄子养在我身边,还不能有半点不情愿,那会儿的日子才难熬。”
6云烟默默坐着,任由她怎么说,就是不搭话。
“云烟,你如今可比我那时候好多了,你瞧瞧,刚嫁进门就掌了家,这凌家上上下下谁不得听你的,吃穿用度都从你手里过,谁又敢闹出什么事来。”
她看6云烟不接话,脸上忍不住有些着急,但话还是说得面面俱到“不过是个妾,就当是养了个猫儿狗儿就是了,高兴了赏她几分脸面,不高兴了收拾一顿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但你是当家主母,这可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呀。”
她不能不着急呀,眼看就要到月底了,这个月凌家上下的月钱在哪还不知道,6云烟称病不肯回来理事,总不能让她拿自己体己的银子贴补吧。
“老夫人疼我,我心里是知道的,只是眼下病成这副模样,想帮着分担些也难,”6云烟等她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委委屈屈回了话。
“实在不是我不孝顺,不肯替凌家打点中馈,只是自打上一回昏了过去,我这头就一直疼得厉害,瞧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不要说看账簿子,就连那绣花样子都看不清楚了。”
说着,她攥紧了程老夫人的手,一脸惊慌“您说说,我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年纪就落下病根,日后可怎么办……”
本想费点口舌说服她,老老实实把中馈接过去,拿陪嫁贴补凌家公账,可没想到这还没说两句,反倒说得自己哑口无言,还得安慰她。
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耐烦,挤出一丝笑容“你这孩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只是小病,养些时日就好了,可是府里的事……”
她还没说完,那边6云烟已经吩咐丫头“叫人去公账上支领些银子去买上好的野山参、黄芪和天麻,孙老先生说了,得用药汤好生养着,不然日后可是要落下头风病的。”
中馈没接过去,她还要从公账上拿银子买药!
程老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公账上再支领银子,凌家上下怕是吃用都不够了,可她又不能明说让6云烟用陪嫁贴补,气得干瞪眼没法子。
到最后,程老夫人还是没能说服6云烟,还白白搭进去十两银子,6云烟说若是公账上不能给银子买药材,她陪嫁也没银子了,只能让人带了信回去找6家借几支,程老夫人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只能咬牙答应一会让人送银子过来。
等她走了,6云烟起身,冷冷吩咐八宝“让人去宝华楼和天工坊,还有那几处衣料铺子知会一声,凌家日后若是光顾,都得自己会帐,不能再挂帐了。”
宝华楼那几家都是6家的产业,当初6云烟嫁过来的时候,6子胥将6家在京城大半产业都给她做陪嫁,就是希望她在凌家能过得好些。
八宝笑着答应了“这就让人去知会那几位掌柜。”
这下凌家人怕是再难有好日子过了。
6云烟带着四喜点着物件,她已经打算好了,与其让程老夫人日日想着打她的主意,想让她贴补凌家,倒不如先搬去庄子上清净些时日,等后院子修好了,凌家也应该出事了,她再回来也不迟。
“夫人,外边有人拿了帖子,说是要求见您。”
6云烟看了那帖子一眼,顿时笑了起来“让人带她进来,去小花厅等我。”
她猜的没有错,那姑娘果然会来找她,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柳依被丫头领着进了垂花门,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过穿堂,进了月洞门,才在小花厅里停住了。
丫头请她坐下,还给她上了一盏茶。
她有些惊慌,先前那一回给6云烟送水的时候,知道她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可没想到竟然还是官家夫人,看着花厅里的陈设布置,只怕是家底丰厚十分富庶呢。
她端着那只茶碗,是成窑五彩小盖钟,单一只就要花上好几两银子,可这还只是招待她这样的身份寻常的客人,若是贵客临门……
想到这里,她心里渐渐火热起来,摸着茶碗的手也越不舍得放下了。
“夫人来了。”外头小丫头打了帘子,6云烟带着四喜和八宝进来。
柳依慌了神,忙放下茶碗,慌张地站起身来屈膝行礼。
“你有事要请我帮忙?”6云烟望着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柳依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佝偻几分身子,只因为身上穿着的是洗得褪色磨了毛的粗布襦裙,头上也是素净得只有一支桃木簪子,连这花厅里伺候的小丫头打扮得都比她瞧着好多了。
她嗫嚅着“夫人,我舅母想要将我卖给人牙子,我,我是良家出身,不愿意被卖去秦楼楚馆,宁愿到府里当丫头伺候……”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下去了,毕竟卖身为奴这样的事很难说出口,可她若是不想法子,这辈子怕也难与富贵人家有半点交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厚着脸面来求求这位夫人。
6云烟似笑非笑望着她“你想进来给我当丫头?”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那样望着柳依。
柳依再也绷不住了,哭着跪下“求夫人收下我吧,我会做粗活,也会伺候茶水,愿意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想要进府里当丫头实在是不合适了,高门大户挑选丫头都是从幼时就养在院子里,跟着大丫头学着规矩,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
可她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如果不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只怕要在舅母的手下被糟践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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